常識?那個什麼……協會的事是常識嗎?
元喬沒有這種常識,隻抽搐眨下眼,很配合地從雷澤手中奪回腦袋,戲精附體般垂眸緩慢扶上額角,露出一副完全被說中了的姿态。
見狀,雷澤一臉果然如此的驚恐。
他瞪着眼珠子就要跑出去叫醫生開個腦部檢查大全套,但一打眼,卻碰上元喬淋雨小動物般淚朦朦的眼神,不覺心中一顫——
完蛋!
對病情表現得太激動讓元喬害怕了!
不行,得冷靜下來說點好聽的安慰安慰。
雷澤雙手拍臉,瞬間收起了金魚眼,開始肢體動作滿天飛地安慰。
“沒、沒事沒事,雖然腦袋受傷到連常識都不記得了,但也肯定沒什麼大問題,肯定!”他眼神堅定地摸摸小動物元喬的頭,“而且不知道協會的事情也沒事,一點都不重要!”
元喬不知道雷澤在想什麼,隻是把落進眼睛裡的睫毛揉出來,眼中的生理淚水才止住。
他就着被摸頭的動作蹙眉看向雷澤,眼中是明顯的不信:“你剛剛說協會的事情不重要……嗎?”
語氣雖不算強硬但也帶些審問的意思。
……
……又完蛋啦!
這次是信任的小船搖搖欲墜地要撞冰山!
“但……但還是有點重要的……”雷澤覺得自己必須奪回信任值,扣着手指頭登時就改了口。
“但要解釋的話有點啰嗦……呃,大概就是——”
他深吸口氣,開始吐豆子:“四大基地聯盟突然一拍腦袋,就在每個基地都設了一個協會,說是為了協助管理基地之類的,算是民營自治,各不相幹的那種,具體的……啧,我也不是很懂,但隻知道不管哪個基地的協會水都挺深的,我爹就在那個圈子裡混,他總警告我别往裡面搞。”
“所以……那啥,我可能動不了家裡關系幫你找露琪姐說的那個協會裡的大佬了,畢竟要是我爹知道我和協會有交集得扒我一層皮!”
所以雷澤剛剛聽到露琪小姐說到‘協會’二字才表現得那麼古怪嗎?
得到雷澤的解釋後元喬大概了解了這個協會在基地的地位,他淡淡嗯了一聲,便盯着紙條上的号碼不再吭聲。
眸色若有所思地微微壓暗。
“不過露琪姐你也是有點東西啊!”
見自己終于保住了友誼的小船,雷澤長呼出口氣,再次大眼萌看向露琪,“居然連協會的大佬都認識,我們家當初進去挖寶可是周旋了好一會兒,怪不得複活基地要聘請你呢。”
聽到‘聘請’這兩個字,露琪面上沒有多少波動。
反而是一邊的飛機頭略帶不滿地啧了一聲。
随即就見他翻了椅子直站起身,在離露琪不到三步的位置站定,黑壓壓的影子就這麼把露琪籠罩起來,一副不太妙的樣子。
露琪卻不覺有何壓力,側眸瞥了他一眼,還在同雷澤這邊說話。
“總之——”
她合下眼,将視線落在元喬的臉上,“就和我之前說的一樣,如果身體實在不妙的話就可以去聯系它。雖說它最近可能會比較忙,但不會不給我面子,聯系的時候隻要報上我的名字就好,我也提前和它發過郵件了。”
言畢,不等元喬回應,就在三人的注視下背身離開了病房。
飛機頭後腳跟上,一路追着露琪到了樓梯口,才跟着緩步停下。
兩人就這麼面色各異地靜默良久。
終是露琪垂眸起聲打破寂靜:“不用擔心我,合同沒有任何問題,會接受聘請也是出于我自己的意願。”
“你知道我擔心的不是那個什麼合同,而是八年前——”
“已經沒問題了不是嗎?那個時候就已經沒問題了!”
露琪幹脆利落破開飛機頭的後續,聲音帶些不合印象的銳利,如懸浮的冷空氣般從上到下把人貫穿了個遍,在空蕩蕩中化成潮水毫不吝啬朝人悶頭澆來。
飛機頭被澆得說不出話來,總是昂揚着的腦袋斷裂青枝般耷拉下來,攥住褲縫的手隻會忍不住哆嗦。
“……對不起。”
但不過多久,他就在潮水的寒氣中捕捉到這個聲音。
飛機頭蓦然擡頭去看聲音的源頭。
而後,他就見露琪反着白光的眼鏡徐徐剝落下那分拒人于千裡之外的淡漠,轉而在眼睫下灑上一層若有似無的陰翳。
“我……不會和八年前一樣幼稚,也不會不知死活做出格的事,所以——”
她擡眼看過來,輕柔扯了下嘴角,但像水化在水裡一般轉瞬即逝,仿佛從沒有過。
“所以,真的不用太擔心我了。”
醫院的電子鐘閃爍了一下,随着露琪逐漸遠去的腳步聲跳轉成全新的數字。
飛機頭盯着那數字看了許久,緊攥褲縫的手一點點松動,最後完全垂立腿側。
他就在空無一人處不斷地回想露琪最後的話,回想她八年前的樣子,倏爾,就發覺到她渾身散發的氣息仿佛真如從前不一樣。
他說不清這到底是好是壞,隻是無聲又略帶遲疑地點了下頭,回應了她最後的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