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的眼睛在一瞬間放大,蒼老面容上的的紋路都因為震驚而皺在了一起,他幾乎有些手足無措地站起來,雙目圓睜地看向那一枚徽章。
“這……這是……”
旁邊坐着的塞缪仿佛對這件事情早有預料,隻是稍稍驚訝下就很快反應過來,堪稱心平氣和地解釋道:“是塞洛斯授予每一位學生的徽章。”
負責烏爾達林範圍内的族長見多識廣,自然知道這一枚泛着幽幽微光的徽章代表了什麼、說明了什麼。
他隻是不想要相信,那個在他人眼中一直誠懇、溫和的精靈會想出假死這個方法。
可是,他流出來的那一身血液,總做不得假吧?
想到這裡,族長好像終于在着茫然的無助之中找到了一絲縫隙,幾近語無倫次地比劃:“那、那麼,那些血怎麼解釋?那株靈藥的确被他标記了啊。”
嵇瑤歎了一口氣,終于将手心中攤開的那一枚徽章收起,好讓這一位慈祥的族長少受一些心裡壓力。
她擡起頭,直直地望向族長深綠色的眼眸,沉聲道:“既然如此,您有沒有想過,如果韋爾蒙還活着,那麼他為什麼沒有回塞洛斯學院,甚至沒有回烏爾達林呢?”
一語中的。
族長無力地跌坐回座位上,從那一次事發之後,他就再也沒有離開過烏爾達林,韋爾蒙有沒有回來過,他的心裡最清楚。
他了解韋爾蒙,這名精靈為了父親的性命甚至不惜耗盡全身的鮮血,如果他還剩下了一口氣,一定會回到烏爾達林,親眼确認父親是否因那一株草藥而痊愈的。
但族長先前卻如此斬釘截鐵地認為韋爾蒙已經死了,那麼隻能說明一件事情,那就是——
韋爾蒙從來沒有回過烏爾達林,一次也沒有過。
自從那件事情過後,族長就隐隐認為韋爾蒙出事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自己沒有保護好自己的族人,是自己沒有好好盡到自己的責任。
他一直心懷愧疚,甚至不惜力排衆議,将韋爾蒙的父親的住處重新安排在自己身邊,親自照顧他。
他滿心滿眼地認定韋爾蒙的死亡是真實的、已經發生過的事情,将這個精靈原本所要成承擔的責任悉數攬到自己身上來。
明明每天焦頭爛額地埋首在烏爾達林日常管理的繁雜事物之中,卻依舊每天空出時間。替這位死去的精靈完成他尚未完成的任務。
可現在,冰冷的現實卻告訴他,這一切,隻不過是人為捏造出來的假象?
饒是接受過那樣多的風霜打擊,忍受過那樣多的白眼和嘲笑,族長的身軀還是忍不住輕輕搖晃。像是接受不了這種打擊一般。
他輕輕拂開塞缪伸過來的手,就算是這樣,精靈的面容依舊溫和,看不出哪怕一點愠怒的痕迹。
年長精靈的視線猶如試探性伸出的利刃,盡管尚未完全顯露出來,可透露出的隐隐寒光已經讓人如芒在背,他直直地看向嵇瑤的面容,勉強稱得上溫和的視線卻也讓人不由自主地緊張。
族長知道,相比于純種血脈精靈出身的塞缪,這四人中的領頭其實是這一位看似柔弱的女巫小姐,一個團隊之中,隻有讓大家都信服的人,才有資格知道最深層出的秘密,才有機會保管最關鍵也是最重要的證物。
族長眯了眯眼,盡管他用的是疑問句,可饒是達格納都能聽出他這話語之下潛藏着的笃定。
“韋爾蒙,是不是做了一些什麼别的事情?”
否則按照塞洛斯的行事風格,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塞洛斯根本就不會這樣大費周章,派人千裡迢迢地趕到烏爾達林。
嵇瑤顯得有些心虛地摸了下自己的鼻子,她本來也沒有像瞞着這一位溫和且負責任的前輩,索性就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
“是。”
塞洛斯是戰後和平的象征和産物,沒有人會願意看見戰火再次燃起,可即便如此,塞洛斯遭受攻擊的事情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嵇瑤猶豫了一下,還是承認下來,卻沒有詳細說究竟是什麼事情。
族長見她爽快承認,心中更添一份沉重,不過多年在各大勢力周旋中練出的城府讓他到底沒有開口詢問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隻是輕輕點點頭,表示自己已經知道了這一件事情。
他站起身,靜靜地注視着這一位還稍顯得有些青澀的小女巫,開口道:“走吧。”
“我帶你們去拜訪一下韋爾蒙的父親,看看他那裡是否知道一些與之相關的事情。”
嵇瑤一愣,還是連忙随着族長的動作起身。
她的嘴唇蠕動幾下,還是輕搭帽檐,稍顯生疏地向着這一位族長行了一個女巫的禮節,
“塞洛斯将銘記您的付出。”
其餘三人也跟着她的動作擡手,行禮緻意。
族長回過頭,看上去似乎有些驚訝。
不過他很快就收斂了面上的神色,也不因為對面全是年輕的學生而怠慢、敷衍他們,而是鄭重還禮:
“向偉大的塞洛斯學院緻意,願和平與希望永存。”
他實在是太過認真,竟然将兩百年前,各族向新成立的塞洛斯學院表示祝賀時候的統一敬語說了出來。
…………
韋爾蒙的父親就居住在離這一座木屋不遠的地方,他們順着木屋的樓梯拾級而下,很快就見到了那個傳說中已經完全痊愈的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