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林嘗了一口問他酸不酸,他說還好。
其實番茄酸不酸,他嘗不出來。
時間太久,他早忘了酸是什麼滋味。
方銘洲不斷挑起米線往嘴裡送,時不時擡眼看看代林,他倒是吃的挺香。
碗裡的米線下去一半,方銘洲了無興趣的挑着米線,裝作不經意的問代林
“你不好奇我的病嗎?”
這可把沉浸嗦粉的代林問愣了,他的大腦飛速轉了幾圈,反問
“我為什麼要好奇?”擡起頭眼含疑問的看向專注挑米線的方銘洲。
“難道你不怕這種病嗎?你看見我的那一刻,眼裡有明顯的緊張,而且你說的那些話太客套了,在心裡排練很多遍了吧。”他沒有擡頭,看着筷子上的米線,把一根根米線都纏到筷子上。
他不想看到代林那種看病人的關懷眼神。
代林輕笑一聲,抽了張紙擦了擦嘴。他沒預料到方銘洲會這麼問他,他想不明白為什麼怕,自己确實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和他相處,可相處起來也沒什麼不一樣。
為什麼都帶着有色眼鏡去看待他們,這有什麼用呢?
齊研亭說的那些話裡無不透露着這個病的可怖,可如果都得病了還不關心,還要躲得遠遠的,那豈不更可怖。
“我不否認我對你的病有一定的敬而遠之,但我覺得你都得病了,再不關心那就一點人情味都沒有了。可能我當時緊張,但是我現在不緊張了,你又不是每時每刻都發病,你看你現在不是挺好的嗎。”
此話一出
方銘洲手上的筷子突然不受控制的滑落,掉到桌上,連帶扯出幾根米線。
手突然有點抖,他緊緊攥住拳,指尖泛白,感覺用力到指甲都嵌進皮肉裡了。
他心裡暗罵了一句,該死。
他緊閉着眼,隐隐約約聽到代林問他怎麼了,他卻無法開口回答。
恍惚間,一隻溫熱柔軟的的手覆在他發抖的右手上。
幾秒,就幾秒的時間。
他緊攥拳的右手瞬間洩力,緩緩張開手,又是那隻手,結實用力的握進了他松懈的右手中,他甚至感覺到了那隻手的堅定。
“謝謝。”他還沒有完全清醒,但大腦告訴他,要說一聲謝謝。
這是他第二次克服發病,而且在沒有吃藥的情況下。
他壓制住了自己身體裡那個瘋狂的惡魔。
又過了幾分鐘,他緩緩擡頭,看着代林慌張失措的樣子,很是抱歉的笑了笑說道
“對不起啊,又吓到你了。你不是說不怕的嗎?”
代林看他緩過來,立馬把手從他手中抽出來,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理了一下頭發
“我沒怕啊,我哪裡怕了。”
方銘洲微微笑了笑,他突然覺得眼前這個人還怪好玩的。
兩人吃完飯從店裡出來,邊走方銘洲邊向他解釋自己的病。
“躁郁症也叫雙相情感障礙,會無法共情,識别不到感情,其實醫生說我是有躁郁症,但我自己心裡知道,我不止有躁郁症,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得上的,就挺莫名其妙,我十八歲确診的,确診以後我就從家裡搬了出來,這幾年我隻有逢年過節才回去,平常不回去。醫生說我是因為我媽媽才得上這個病。”
“你媽媽對你不好嗎?”代林問道
“我媽去世了。”他淡定的說出口,語氣平靜的像是在說中午吃了飯一樣。
“對不起。”他慌忙跟他道歉。
“沒事,我七歲那年她就去世了,高速車禍,她是被人暗算的,我一直在找是誰,可惜一直沒結果,我媽去世不到一年,我爸領回來我後媽,還有一個三歲的孩子,是我同父異母的親弟弟,我爸早就出軌了,後來我九歲弟弟六歲,後媽失蹤了到現在也沒找到,我爸常年不在家,我和我弟相依為命。”方銘洲說着說着歎了口氣
“這絕對不是巧合,我媽我後媽一個死一個失蹤,肯定是被人設計過的,我找人查,結果什麼也查不出來。我真的不甘心。”他眼角微微下垂,訴說着内心的無奈和掙紮。他的眼神裡仿佛藏着無盡的波濤,洶湧澎湃,卻又被緊緊束縛。
所有的一切到底是怎樣的,真相是怎樣的。
“你告訴我這些,不會擔心我說出去嗎?”代林問道,聽着他曲折的成長故事,他好明白了他為什麼會患病。
方銘洲聽到他那個跟小孩一樣幼稚的問題,忍不住唇角上揚
“我不想瞞着你,我想讓你了解我,我才告訴你,至于其他的,我對你很放心。”
“放心?我對你可不放心。”他撇撇嘴說
“那我得努力讓你對我放心。”方銘洲跟逗小孩似的,同一個腔調
代林有模有樣的點點頭
“道路漫長,是該努力努力。”
明明就差一歲,他總能讓方銘洲覺得他是個小孩,跟他呆在一塊感覺氣質年齡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