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裡,大約八九歲的喻蘭舟身上到處都是黑色煙灰的痕迹。她的左眼被一塊白色毛巾捂着,毛巾依稀透出被點點血迹浸濕的紅色。
小女孩衣衫褴褛,身上隻被一件臨時披上的黑色外套裹着。
一位警察阿姨抱着她,她們身後是漫天的大火,身前是圍截追堵的攝像機。
喻蘭舟露出來的那隻眼睛中,隻剩下凄楚呆滞,是受到了很大的驚吓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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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燃的血液都透着涼意,直接打電話問她:“這些是什麼?”
晏新雪的語氣輕松:“我在平京。來平京見我。”
不容置疑的命令語氣。
陳燃是一隻驚懼的鳥,晏新雪的消息是拉滿的弓。
她即将被這弓射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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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點,有車輛駛入别墅,喻蘭舟依舊回來得很晚。
陳燃候在門前,準備在喻蘭舟進來時抱住對方。
她的手裡還拿着條純白的圍巾:羊絨線,雙股編織,用的心思比容玉隻會多不會少。
容玉送給喻蘭舟的圍巾,她并沒有圍上。
那麼陳燃覺得,自己能不能是個例外。
喻蘭舟一進門,脖子上被一件柔軟的東西勾了一下,整個人朝前傾去,被陳燃等候多時的懷抱擁住。
圍巾順重力半垂下,被陳燃攏在手心。
喻蘭舟低頭看着脖子上多出來的東西,又擡手摸了摸,再看向陳燃,最後笑着問:“什麼。”
陳燃盯着她露出來的一小截白皙頸項,說:“圍巾,我織的,送給你。”
這樣一件東西,是否能為你在冬天渡去一段溫度呢。
“花了多久?”喻蘭舟下意識計量時間成本。
“沒多久。”斷斷續續三個月。
喻蘭舟仔細觸摸着圍巾的手感,擡頭看陳燃,說:“給我圍好吧。”
“嗯!”
陳燃的手擦過喻蘭舟的脖子,圍巾仔細裹住她的脖子後,又細緻為她整理好,刻意用圍巾遮擋住檀木鍊。
最後還按了按,觸到縫隙中一片溫軟的肌膚。
喻蘭舟乖乖地被圍住,黑色的長長卷發被一起窩在白色圍巾下面。
她低着頭,下颌蹭了蹭圍巾表面。看着很珍重的樣子。
陳燃認真地問她:“我能去你房裡嗎?”
聽起來是件暧昧的事情,但陳燃沒有别的心思,隻是想好好看看她。
睡在一間房裡時才發現,對方會在燈前忙到很晚。在思考時用鋼筆端頂着下颌,陳燃恍惚能透過她這個動作看到她的高中時期。
察覺到熾熱視線的喻蘭舟自文件中擡頭,“你先去睡吧,不要等我了。”
陳燃走過去,依偎在她肩膀上,“舟舟。”
呼出的熱氣令喻蘭舟顫抖了一下,“嗯?”
陳燃的手環過她的腰腹,問:“你每天大概會睡幾個小時呀。”
她睡得比自己晚,起得也比自己早許多,所以陳燃十分好奇。
“有五個小時嗎?”
喻蘭舟答:“差不多吧。”現在好很多了,過去陳燃不在時,往往要在半夜噩夢裹身般驚醒。
陳燃注視着她的表情,忽然說:“我想求求你,求你一件事。”
喻蘭舟擡眉,淡淡笑着問:“怎麼忽然想求一下我。”
“你讓我今晚和你待在一起好不好。”陳燃的語氣可憐兮兮的,是真的在用求的方式和她對話,她想整夜都能抱着她,安慰她。
“為什麼?”喻蘭舟有些驚訝,陳燃之前從來也沒這種要求過,有些突然。
以往有過幾次溫存後陳燃在她房裡昏睡過去的情況,那時候喻蘭舟總是輕悄悄起身去客房,她實在是不習慣睡覺時身邊有人。
“行嗎?”陳燃隻是一味地撒嬌,乞求喻蘭舟的心軟。
“嗯。”喻蘭舟輕輕回複了一聲,霎時間卻又有些别扭,微微調整着有些起伏的呼吸。
陳燃身上的香氣是淺淡的,因為和自己住在一起,用一樣的洗護用品,所以兩個人的香氣也像。
淺淺渡到肺中,有些出于溫柔的雲朵間的暈眩,很令人着迷。
所以盡管今晚有可能會睡不着,但也是值得的。
喻蘭舟從懷抱中撤開,說:“你先睡吧。”
“好。”
陳燃嘴上應,但依舊是趴在床沿上的姿勢,用手墊着下巴偷偷看她。
算了。
喻蘭舟擰緊鋼筆,緩步走到床邊,對陳燃溫柔道:“往裡面去去。”
陳燃立馬抱着枕頭往裡睡,扭回身應了一聲:“好!”
喻蘭舟剛一躺下,就立馬被抱住,緊緊的,很有安全感。
僅僅是擁抱着的姿勢,陳燃就已萬分滿足,她用拇指指腹撫摸喻蘭舟的左眼輪廓,眼神中帶着迷戀和疼惜。
“怎麼跟小孩子一樣。”喻蘭舟笑着拿開她的手,“睡吧。”
“好。”陳燃側身向她,用被子掩住自己的臉部隻露出一雙眼睛,那雙眼睛半阖着,依舊在偷偷看。
“别看了。”喻蘭舟反手捂上她的眼睛,掌心下眼皮跳動了幾下,鮮活得像一顆溫潤的心髒。
陳燃用眼睛蹭了蹭她的掌心,閉上雙眼,“好。”
月亮又移過窗棂一格時,陳燃才真正睡去,但夢中并不安穩。
一直清醒着的喻蘭舟見她眉頭緊鎖着,接着是身體的抽動,最後竟有些委屈般小聲抽噎着。
喻蘭舟對從噩夢中驚醒的經曆習以為常,知道在這個時候,該有一個人把自己溫柔喚醒。
于是她便輕輕摸着陳燃的後背,把她喊醒,“燃燃,怎麼了?”
陳燃從陰暗的混沌中驚醒,臉頰上喻蘭舟的手帶着些溫度給她拂去眼淚。
“做噩夢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