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他們身後忽然一陣鳴笛聲,明朗回過頭,看到劉特助騎着個小電驢沖了過來,他條件反射般把賀允川攬到懷裡,避開了這起莫名其妙的“車禍”。
在一番緊急避險後,劉特助順利把電驢停在了花圃裡。
他從花叢中跳出來,把車鑰匙交給明朗:“你的車,你自己開出來吧,我實在是無能為力了,能把車開到這是我的極限了。”
“什麼?”明朗一臉困惑。
賀允川看了看電驢,滿意極了,對明朗央求道:“既然我給你汽車你不要,這個總可以吧?二手的,别再拒絕了。”
“不拒絕。”明朗終于接受了,他實在不忍心賀允川這麼糾結。
他知道他想對自己好,就像自己小時候想對小魚好一樣。
其實他現在依然想對小魚好,隻是現在的小魚什麼都有,自己一無所有,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對他好。
“你怎麼自己開過來了?”賀允川對着劉特助問道。
“老闆,二手電驢,人家不送貨的。你要的又急,物流要明天才能配送,我就幹脆自己開過來了。”劉特助滿臉委屈。
“明天主動聯系一下市政管綠化的部門,把人家花圃陪了。”賀允川看着插着一輛電驢的花圃,皺了皺眉。
“好的老闆。”
“沒事你走吧。”
“我怎麼走啊老闆?”劉特助也看了一眼插在花圃裡的電驢。
“那不然你要留下來吃個飯再睡個覺?”
“老闆我這就走。”
劉特助拿出手機開始叫網約車,看到顯示排隊55分鐘後,劉特助轉身沖上了那輛已經緩緩啟動的公交車,準備嘗試一下普通市民的生活。
公交車開走後,明朗問賀允川:“劉特助住在哪?”
“好像在城北。”賀允川回憶道。
“可是,這輛公交車是開往城西的。”明朗看了看已經消失在拐彎處的公交車。
“管他的。”賀允川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
明朗笑着把電驢從花圃裡開了出來,坐了上去,對賀允川說:“上來,我載你回家。”
賀允川笑了,跨坐了上去。
明朗發動電驢,開了出去。
倆大長腿騎着一輛二手小電驢慢吞吞地行駛在本市最高檔的别墅區的林蔭大道上,畫風又詭異又可愛。
回到家,明朗發現飯已經做好了,他好久沒感覺自己這麼餓了,他幾乎是風卷殘雲般把飯菜吃了個精光。
“累嗎?”
“累,但沒有裝卸累,我之前去一家寵物店卸車,全是貓砂貓糧,可沉了,還要爬高,一個人才給50塊。回家後我才發現衣服肩膀上給我磨了個大洞,得,白幹了。後來我買了針線,把衣服補了補,但是那件衣服就不能穿着幹活了,有針腳線頭,太容易磨破皮,破了皮我就幹不了活了。”
明朗不以為然地描述着,賀允川聽到心都要疼死了。
看着賀允川的眼神,明朗的話開始急轉彎:“雖然累,但是掙得多啊,而且當天結算。”
“别幹了。”賀允川說道。
“别鬧。”
“我的意思是,你應該把賺這些錢的機會,留給更需要的人。”賀允川嚴肅地說道。
“什麼意思?”明朗面對突如其來的“指責”,有點發懵。
“你幹這活賺到的錢,無非是滿足你的自尊心,跟你的生存已經無關了,但你的這個工作對某些人來說,也許就是一家人的生計。記得我們小時候撿垃圾嗎?有個拿着不低退休金的老太太總是跟咱們搶瓶子,你當時也很生氣,那點錢對她來說什麼都不是,但是是我們的活路。人确實應該做創造社會價值和自我價值的事情,但擠占下層的生存空間,不是創造價值。”
賀允川的話把明朗說傻眼了,他根本反駁不出半句來。
确實啊,無論是誤打誤撞還是命運使然,自己确實已經脫離了吃不上飯的狀态,那麼,自己是不是就該面對自己現在所處的階級呢?哪怕這不是靠自己奮鬥努力而來。
賀允川看到明朗的反應,追擊道:
“你這幹這個活,隻是一份活兒,不是事業,也無法可持續發展,等你老了,病了,沒體力了,你要怎麼辦?”
“你又不笨,可以靠技術靠腦子賺錢,何必非靠體力。你想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想學技術也好,想做生意也罷,哪怕你告訴我你就想當個保安,我也會盡力幫你,但你完全沒必要為了所謂的自尊非要去吃體能上的苦,浪費你的天賦。”
“我的天賦是什麼?”明朗問道。
“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快遞分揀,沒人的天賦是那個。如果你想做生意,我可以給你投資……”
賀允川話沒說完,就被明朗打斷了:“我不要你的錢,那樣會讓我感覺自己在吃軟飯。”
賀允川笑了:“我是個生意人,而生意人賺錢并不都是親力親為的,其中一項一本萬利的生意就是投資。我有個投資公司,就是專門給好的項目和好的創業者投資的。那些創業者拿了我的錢,難道就是吃軟飯了嗎?你不能因為我有錢,就對我有偏見。”
賀允川認認真真給明朗科普了一下投資公司和資本運營。
明朗似乎是被他的話打動了,但又覺得哪裡不對。
“你可以琢磨琢磨,有什麼想做的事情,然後寫個計劃書給我,如果我覺得可以,會投資你的。如果我覺得不行,會提意見,或者直接否決。你覺得如何?你才三十歲,不應該當一輩子苦力,也許你身體很勤勞,但思維的惰性才是真的懶惰。”
明朗沉默了,他洗完澡後,默默地進了房間,賀允川的話讓他一個晚上都輾轉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