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微樓吃飽喝足起身,走到他的身邊惬意地眯起眼。
他沒有戴幕籬,任由輕柔的晚風肆意地将他的發絲攪得淩亂不堪。
身側玉偶目不轉睛地看着那個高閣。
謝微樓眼見他看得這麼專注,也朝着那高樓的方向看去,可惜此時他頂多能看到兩條街以内的光景,雖然看不仔細,但也能看到紅帳暖香映出來的暧昧光景。
謝微樓微微挑眉,眼見玉偶盯着那裡有半柱香的功夫,他終于忍不住了:“你在看什麼?”
玉偶聞聲,慢慢擡起手比劃着:【那個人有些奇怪。】
謝微樓還沒問哪裡奇怪,那座高樓腳下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陡然爆發出一陣尖叫。
那叫聲過于刺耳,甚至傳到了相隔幾條街之外的此處。
謝微樓循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隻見一個身影如斷了線的風筝般,從高閣的樓頂直直地墜落而下,伴随着一聲沉悶的巨響,直直地砸在了樓下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揚起一片混亂。
樞玉看的清楚,那從樓上摔下來的人正是方才與金發少年交歡的青年。這人身為妖族,即便從高處墜落的驚險,身體也并未遭受太過嚴重的損傷。
果不其然,隻見那青年搖搖晃晃地從地上艱難爬起,身上的衣衫淩亂不堪,腳步踉跄跌跌撞撞地朝着人群之外沖去。
然而就在這時,他的口中忽地吐出大量鮮血,圍觀的人群躲避不及,不少人被濺了一身血,人群中頓時一陣騷動。
那人吐得極為劇烈,大量的血塊伴随着鮮血,不受控制地從他的鼻腔以及口中洶湧而出,看上去極為慘烈。
樞玉的目光緊緊地盯着青年,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白日裡那個被同伴救回來的鳴凰宮弟子。
他目光不由自主上移,正巧看見那被紅紗籠罩的閣樓上,那個金發碧眼的少年正坐在窗棂上看着這邊。
四目相對,那少年彎了彎唇角,接着動作輕盈地轉身,身形一閃消失在了那層層疊疊的紅帳之後。
樞玉回頭看向謝微樓。
此時謝微樓這具軀殼靈力低微,雖然看不見那邊的情形,但也明白樞玉的意思,于是揚了揚下巴:“過去看看。”
樞玉身形閃動,仿若一隻靈動的飛燕掠過人群,衣袂在空中獵獵作響,朝着那高樓的方向而去。
謝微樓慢步下了台階,等到走到那高樓之下,那裡已然被層層疊疊的人群圍了個水洩不通。
謝微樓:“讓讓。”
他聲音不大,可原本喧鬧嘈雜的人群仿若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驅使,身體不由自主地挪動,腳步紛紛向後退去。
那青年仰面躺在地上已然斷氣,他面色慘白,還算清秀的面容一瞬間因為失血過多變得幹癟枯瘦。
謝微樓徑直在他身側蹲下身,過于濃重的血腥味讓他頓時覺得方才吃下去的點心不香了。
他扶了扶頭上的幕籬,透過白紗細細打量着這人。
周圍圍觀的人群議論聲在他身後此起彼伏:“短短幾天,已經第三起這種病狀了。”
另一個聲音中滿是不解與惶恐:“到底是什麼病啊,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突然吐血而亡?”
謝微樓注視着屍體半晌,不緊不慢挽起袖口,朝後伸手:“刀。”
身後一個妖族一愣,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手已經不受控制地先一步将腰間的匕首取下來遞到他手裡。
謝微樓握着匕首,用刀尖在那人的腹部上空虛虛劃了劃,接着在衆人的驚呼聲中手起刀落。
屍體已然癟下去的腹部被他幹脆利落地劃開,切口處的皮肉頓時向兩邊翻卷開來。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圍觀的人群瞬間炸開了鍋,下意識地紛紛朝後躲避而去,然後意料中的鮮血卻并沒四濺。
而就在謝微樓用刀尖挑開皮肉的一瞬間,一道金光從青年的肚腹裡猛地射向他的面門。
謝微樓神色沒有絲毫變化,隻是微微擡手,随着“叮”的一聲清脆響聲,一條通體金色的蛇被匕首牢牢釘在地面上,兀自扭動着布滿金色鱗片的身軀,不斷地掙紮着。
當衆人的目光戰戰兢兢地投向青年的腹腔時,隻見那人腹腔内的内髒盡數失蹤,隻剩下這條盤繞在其中的金蛇。
圍觀的妖族大部分是羽族,對蛇類有着一種源自本能的懼怕,見狀驚恐地四散而逃。
這蛇看起來不過幾寸長,整個身軀都被一層金色的鱗片所覆蓋,一雙眼睛也猶如被熾熱的熔金澆築鑲嵌,看起來分外怪異。
謝微樓拔出匕首,用刀尖挑起那蛇的屍首細細觀察了一下,接着擡起頭看向青年墜下的高閣。
此時那裡已經沒有人了,隻剩下懸在窗棂上的紅紗在風中淩亂地飛舞。
想來樞玉方才正是去追剛才在高閣中的另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