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車緩緩行駛的聲音沒有引起機器任何的反應,黃色的光線在他通過入口時掃描過他的全身,輪胎壓過重力檢測闆,安檢的屏幕顯示出了綠色的通行證。
此時實驗室外的人形投影在通過一層層篩查确認身體上沒有任何有害器具後也終于被放入了自己的宿舍。
感謝高科技時代,在投影被那些大兵們要求核實身份的環節他還擔心了一下證件的問題,但人臉識别系統很輕易地顯示了剛剛被他趕下車的那個主駕駛員的身份ID,從而讓他的投影順利通過了檢查。
顯然這個基地很受科學家又或者是像塞拉斯那樣的上級重視,但還沒重視到“特别”的程度。
他們沒有喪心病狂到對一個運輸兵進行全套的入境檢查。
投影腳步沉穩地沖着路過的崗哨敬禮,眼睛卻不動聲色地記錄下了他們每一個哨站的人數和位置距離,并迅速規劃好了本體在完成任務後可行的逃跑路線。
投影就這樣堪稱悠閑地掀開了屬于自己的宿舍帳篷的篷布。
出乎意料地,宿舍内竟然還有一個人類。
天災立刻控制着投影收好了“非人之處”并做出了一個剛做完任務滿身疲憊的士兵在回到休息之所後恰到好處的反應。
他祈禱小小的馬腳沒有被發現。
好在和他一樣震驚的不止他一個。
“亞當斯?你這麼快就回來了?”同宿舍的人本在自己的床上玩着手機,見到他進來時一時間愣住了,連手機裡的人物被對手打倒都沒察覺。
如果天災收斂得及時,這個人類的觀察力應該會被自己的驚訝所覆蓋。
“啊,啊是,”被稱作“亞當斯”的投影僵硬地沖他笑了笑,“這次的貨物很少,裝完就回來了。”
舍友還盯着他,眼神中的神情是天災無法解析的部分,不清楚那是不是想要通知其他人的警戒,為了打消舍友的疑慮,天災不得不硬着處理器沖着這個“朝夕相處”的舍友搭話。
“看來今天也是很艱難的一天哼?”
“我今天可過慘了,通過森林的時候那裡的熊又追了我的車,”他适時模拟出不忿的模樣,“哈,那些東西就是沒長腦子,死性不改。”
天災盡力回想着那個被他丢在森林的男人在被他丢出去之前辱罵的詞語,“你敢相信嗎(you've gotta be shitting me)他們追了我整整一個公裡!”
“我都想要通知哨塔了,但那樣豈不是顯得我們太閑也太菜了,所以我狠狠給了他一拳,哈哈,你真該看看那頭熊臉上的呆滞。”
他刻意很誇張地吹牛,根據他的資料,這些人類應該是吃這套的。
“話說回來,夥計你沒有去巡邏嗎?”
他又将話題轉回舍友身上。
“哈!”聞言他的舍友似乎終于相信了他,轉過頭又安心玩起了手機,“一拳打跑一頭熊,說的像我會相信似的……”
他晃了晃手機,又接着說:“我和安德魯換了班,我可舍不得這遊戲活動的最後一天。”
“不過看來你的确過了很難忘的一天。”
說完也不等天災回話就帶上了自己的耳機。
天災在那頭控制自己的投影也躺下閉上了眼睛。
他悄然舒了口氣,還好那個人類沒刨根問底。
他又瞥了一眼舍友,确認他的确沉迷在遊戲中。
那麼投影這邊就暫時安全了。
此時天災的本體也在這期間停在了山中實驗室正中央的空地中。
幾個拿着檢測儀的人在他車廂中四處檢查,他忍耐着内部被人類四處觸摸的不适。
那些人類甚至為了翻找把他的真皮座椅都劃爛了。
他們粗暴地将椅墊拆了下來又打開了每一處可供人藏匿的空洞,但賽博坦人的車廂内部本就沒有多少傳感線路,這沒給天災多大的痛感。
他再一次感慨還好這些人類沒想到會有外星人無聊到打劫一個研究基地。
好在這些大兵也不是一無是處,随着他們的動作,安娜留在車内的最後一絲痕迹也被徹底摧毀了。
他不用再想辦法向塞拉斯掩蓋女孩的存在。
塞拉斯在他看來遠比這些士兵帶給他的麻煩要多。
畢竟這些士兵可沒有塞拉斯那樣擇人而噬的狠辣眼神。
他任由人類動作,如同停在那裡的貨車真的隻是一輛無人駕駛的地球車輛。
天災看着他們手中的儀器和手中的槍械,暗自慶幸幸好他們隻專注于翻找能夠藏人的地方因此忽視了他們手底下這台車就是入侵者本人。
Ouch!
戳爆輪胎,這可有點兒疼。
天災暗暗記住了那個拿着叉子的大兵的臉。
“為什麼會有補給貨車進來?”
此時,一個博士裝扮的人在另一側的走廊拿着手裡的資料路過,看見這幅陣仗眼裡寫滿了疑惑。
“不知道。”
負責檢查的軍官背着手說,“這輛貨車本來應該停在車庫,車牌号和身份ID确認無誤,但他的貨物早在半個小時前就已經全部入庫了。”
“包括駕駛員本人剛剛也已經确認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所以……你們‘大張旗鼓’把他開來這裡是為了?”
“不是我們開的,”軍官不耐煩地開口,他們向來和這些吃着稅金幹着手藝活的讀書人不對付,被盤問多了難免心浮氣躁起來,“這輛車通過安檢後就停在了這裡,我們沒看到駕駛者出來,也沒看到任何人進去。”
“至于你的問題,博士,我認為這很顯而易見,就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我們才在這裡大張旗鼓。”他隐晦地不滿抱怨。
博士轉轉頭,他耳朵不聾,眼睛也沒瞎,自然也注意了在軍官抱怨後那些從車廂裡退出來的士兵嘴裡的贊同和瞥過來的眼神。
但他今天沒有吵架的興緻,剛剛針對代号:紅藍的項目研究得到了突破,他熬了半夜才将内容整理出來,現在正着急向最近不斷要求他們給出一星半點“見解”的難纏上級boss們提交手上的材料。
讨了個沒趣的博士抱着手上厚厚一疊的紙張聳了聳肩膀,他本就是個科研人員,要不是為了那些機器生命體的研究,也不至于在這裡受這些大兵的氣。
他轉過身就要離開,卻又想起來了什麼似的,向着這群大兵指了指他們身後的黑色貨車。
“對了,你們檢查完後把它拉到實驗場地05,”他抱着資料步履匆匆,“那裡有一項實驗需要一台實驗車。”
“既然來源不明就把它放那裡吧,05場地使用的是最高等級的防爆材料,就算出事也鬧不到哪裡去。”
說完博士就沒了人影,檢查的大兵們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還是那個軍官下達了命令,“看什麼,照他說的做啊。”
他吼完那些大兵才如夢初醒快速動作起來。
畢竟到時候出事也是實驗室那群白大褂擔責,他們可是有好好地進行檢查。
天災心覺好笑,這些士兵要拉着他去實驗場地的速度和動作的利落程度可比剛剛翻他車座進行檢查的動作麻利了不是一星半點。
不過“實驗”嗎……
可真不是一個好詞。
戰術面罩無機質的表面映射出原生體自己驚恐交加的面甲,武器、外裝甲、原生質……身體被一層層剝開的感覺又湧上他的傳感線路,四隻機械爪狠狠嵌住他所有的反抗,讓他隻能如同失去翅膀的機械鳥任人宰割。
貨車被士兵們開進亮如白晝的實驗場地,地面上殘留着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留下的深坑和不成型的機器零件,高處的單向玻璃隻隐隐反射出忙碌走動和背着手看着他的模糊人影。
人類離開他的車廂快速退去,人類……燈光……實驗……如同閃回一般将他再度拽回了他最深的噩夢。
單向玻璃後,一個帶着帽子的将軍難掩臉上的好奇,他盯着場地中央的黑色貨車,“如何,貝利博士,我聽說你們研究出了……一點成果。”
“是的上校,”貝利博士眼中是和機械黨的首席如出一轍的瘋狂,但面對将軍卻有所收斂,“代号:紅藍的項目在上一次實驗中得到了變形方面的突破。”
“這裡都是自己人,博士,不必用代号稱呼,擎天柱就行。”将軍糾正他。
博士笑了笑,“擎天柱在上次戰鬥中遺落了自身的一部分裝甲,我們設法回收了一部分,再加上我們在他們降臨後收集的各項數據以及對那艘外星飛船的解析,我很榮幸地告訴您……”
“我們已經揭開了這些機器生物身上秘密的一角。”
“雖然我們還沒搞懂他們是如何解決自身全部形變重組後的控制問題的,但是我們意識到,全身變形的困難在于整體性與機體自身的攻擊性無法自洽,所以我們轉換了思路。”
“全部不行,局部呢。”
“而我們成功了。”
貝利博士難掩自傲,他揮手,剛從閃回中掙脫的天災就看見場地對面一個全副武裝的人類拿着一把看着就很有賽博坦特色的槍對準了自己。
變形後被隐藏起來的頭雕挑了挑眉。
看來人類軍方這邊也沒少整幺蛾子。
擎天柱就這麼放心将軍事科技交給他們?
如果他真的這麼做了那麼擎天柱就是個蠢貨。
能和他打這麼久的霸天虎和威震天也都是蠢貨。
他靜觀其變,另一邊得到命令的人類拉開了保險栓。
手指按下扳機,藍色的能量光束瞬間迸發!
“咻!”
比光束更快的,是那輛黑色的貨車!
“KUKUKAKIKI……”
悅耳的機械轉動聲透過實驗場地優秀的收聲器傳入單向玻璃内将軍與博士們的耳朵,貝利博士第一個認出這并非自己研究産物的動靜。
“等等!這不是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