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安娜,最好的安娜還是他們之中良心最多的那個生命體,女孩挂着詭異的笑告訴他她需要一張新的沙發。
嗯……不管了,安娜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小油罐車一口應承下來,與此同時安娜也終于找到了機會,詢問他前幾天的“工作”是否有被刁難。
記憶模塊适時回想起前幾天的經曆,天災默默在火種中給那些企圖控制自己的傲慢人類又翻了個白眼。
彼時天災剛剛接下人類軍方的傳呼。
熟悉的軍方第一研究基地的大門出現在天災的光學鏡中時也徹底帶走了油罐車最後一絲的好情緒。
故地重遊沒有帶來愉悅,隻帶了厭煩。
天災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前面有什麼等待着自己。
無非是下馬威、研究、分析、利用……
考慮到他對這座基地的破壞,可能還會有追責和洩憤式的折磨。
人類的伎倆。
油罐車的車輪在軍方擦得反光的地面劃出一道黑痕,等待已久的蘭德将軍微微皺眉卻沒說出什麼重話。
天災甚至在等待的過程中感到了百無聊懶,同樣的劇情在機械黨中也上演了無數遍,對他而言這些自稱正義的人類和塞拉斯都是一丘之貉。
他在将軍的面前變形,高大的賽博坦人在軍方人員如臨大敵的表情中站直了機體,他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們,姿态根本不複見蘭德将軍在機械黨基地中的奴顔婢膝。
蘭德将軍的眉頭始終不曾舒展,作為交易的一部分,由機械黨交于他的控制器在手心中被汗漬潤濕,冰涼的觸感給他帶來了一絲安全感。
他忽視被那樣一雙光學鏡注視着時的異樣,冷冷地質問:“為什麼沒有響應我們的呼叫。”
蘭德将軍甫一開口,其中的天真就差點讓天災嗤笑出聲。
黑色的賽博坦人不屑地環視着周圍自己造成的廢墟,顯然他當初破壞得相當徹底,這座基地至今還殘留着炮火消弭後的痕迹。
面對來者不善的質疑,天災也不過施舍給了他們一個眼神,傲慢幾乎溢出賽博坦人的光學鏡。
“你們還不夠資格。”
“你該清楚你現在的性命就在我們手裡。”
“在你們手裡?”
機甲大笑出聲,隐隐的癫狂透過機械質感的聲音讓人類不寒而栗。
大兵們的武器齊刷刷地指向天災最脆弱的裝甲縫隙,顯然他的弱點也是機械黨交于軍方的交易的一部分。
天災悄悄記錄下這點,笑彎了腰,“自大一直都是你們種族的弱點,多麼狂妄,你竟然真的認為你控制了我。”
“你想對我做什麼?研究?折磨?告訴我,你想從我身上找回你們人類丢失的自尊心嗎?還是擎天柱的存在讓你們感到了威脅和自身的弱小?”
“别太放肆!”蘭德将軍身邊的副将怒吼,隻是身體的顫抖和始終放在槍托上的手還是暴露了他的恐懼。
機甲無機質的光學鏡瞬間鎖定了副将,而人類心髒猛地一跳,瞪大了眼睛,驚恐地發現那雙光學鏡中從沒有什麼笑意,有的隻是出離理智的憤怒和恨意。
副将被那雙光學鏡逼退,狼狽地躲到了蘭德将軍身後,而那位還站在原地的将軍看似面無表情,實際上手指也在天災鎖定他們的一瞬間握緊了手中的控制器。
他開始不由得思考塞拉斯是否向自己隐藏了更多東西。
為什麼這具機甲不像在機械黨時那樣乖順!?他們到底和塞拉斯還差了什麼!
他得搞清楚這點,這具機甲必須被他們所使用!
不,冷靜,蘭德·利維斯,一切都還在你的掌控之中,把主動權奪回來!不過是一個階下囚,不必怕他!
蘭德将軍在内心給自己的同謀加上了隐瞞的标簽,表象上卻直視着天災冷冰冰的面甲。
“你就不好奇我為什麼叫你來這裡嗎。”他循循善誘地掩蓋了自己的想法,對着眼前的賽博坦人說道。
“你又怎麼肯定,我們呼叫你,是為了研究。我們對賽博坦人的研究早在幾年前就開始,每一個汽車人的資料都被我們記錄在案,而你的數據并沒有多麼珍貴。”
假話,但眼前的這架機甲沒必要知道。副将不動聲色地想到。
“你讨厭被人控制,但這是我們為了拯救你所必須的流程,否則機械黨又怎麼會輕易把你放手給我們呢。”
“你現在甚至不再被監視,這難道不是我們的功勞嗎?”
“你應該更多信任我們一些,畢竟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我們才是你的盟友。”
他一邊說一邊觀察着天災的變化。
然而不管他說什麼,那具和領袖極度類似的機甲都維持着一種漫不經心的敷衍。
為什麼他還沒有向自己臣服。
與預想中不同的平淡反應讓将軍的眸色更加深沉。
久居高位的權欲腐蝕了他,膨脹的自信讓他在天災已經釋放出明顯的不耐煩時自以為捏住了賽博坦人的命門而有恃無恐。
電擊器被捏在手中變得發燙。
天災隻覺得他聒噪。
拯救、拯救、拯救,好似這些人類翻來覆去的折騰便隻有這一種“勸降”想法。
如果他告訴這個人類,塞拉斯也用過同樣的手段,他會不會從人類的臉色看到錯愕?
天災輕蔑地一笑,終于斜睨向地面上冷汗都已經滲透的人類們。
“哦?拯救我?”
副将點頭。
“真可惜。”油罐車換上了一副戲谑的表情。
爆發是毫無征兆的。
周邊的加厚牆體被那漆黑的原生體一拳幹倒,油罐車肩膀上的炮彈瞬間發射。
沒有人預料到天災的突然發難,場面全部失控,完全混亂起來。
蘭德将軍再也按耐不住臉上的驚恐,他和副将第一時間向後面的掩體跑去,大兵們緊繃的神經徹底熔斷,在躲避攻擊的間隙胡亂地開槍射擊。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毀掉了第一研究基地的一切。
一切的一切仿佛回到了他們第一次被黑色的死神收割時的地獄。
人類的尖叫在白天顯得越發瘆人。
劫後餘生的蘭德将軍耳朵裡已經隻剩下了持續的盲音,副将也不複剛剛的遊刃有餘,他穿得一絲不苟的軍服已經被撕開了一道不體面的口子,但他無暇顧及,他緊緊握着将軍的肩膀沖他嘶吼着什麼,但蘭德一句話也沒聽見。
爆炸在他們眼前上演。
軍官的腦袋幾乎被逼近的炮火炸成一團漿糊,身上同樣狼狽不堪,灰塵覆蓋了男人的面孔,此時握着手裡救命稻草般的控制器,蘭德·利維斯隻剩下了最本能的一個想法。
他按了下去。
空地中央的死神的攻擊停下了,大膽的人類探出頭去看。
隻見天災脖頸上金屬質感項圈内的針刺随着蘭德将軍的動作全部刺出,毫不留情地再次貫穿了原生體愈合沒多久的攝食管,能量液瞬間噴湧而出,在天災的腳下彙聚為一攤淺藍色的水漬。
痛苦的悶哼脫口而出,幾乎被斬首的疼痛使天災收回了緊随其後的動作,也讓他腳下的蘭德将軍撿回了一條命。
強烈的電流在他的機體上肆虐,每一次電舌的掃過都帶來原生體難以自控的劇烈顫抖。
天災半跪在地上,艱難支撐住了自己的機體,副将剛想為他失去行動能力而松口氣,蘭德将軍卻發現那具機甲在折磨中緩緩擡起了頭。
猩紅的眸子中毫不見退縮,機體上的生物光帶明暗閃爍,指爪将地面抓出條條痕迹,分明是一副瀕臨下線的凄慘模樣,人類卻恐懼地看見——在這樣的痛苦中,天災直直地看向正凝視着他如此慘象的人類,緩緩勾起了嘴角。
那是一個嘲諷的笑。
人類的手腳一軟,控制器噼啪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