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的震撼足以讓人類的餘生都被此刻心底的恐懼支配。
蘭德将軍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項圈上的電壓很快回落到了正常數值。
在劇烈的喘息聲中,天災回過了神。
地面單位的引擎瘋狂地轉動,背後的散熱扇完全展開,冷凝液一經滲出機體便因為周圍的高溫而被瞬間氣化為了白色的水霧。
人類膽戰心驚地端着手中的武器大氣也不敢喘,大兵們以緩慢的速度縮小着包圍圈,生怕這個完全無法預測的賽博坦人再次發怒。
也許懲罰終于起了效,原生體半跪在地面沒有再暴動的預兆。
蘭德将軍給副将使了個眼神,無法違抗的軍令使這個人類的第二指揮官咽了口口水硬着頭皮走出了掩體。
直到他在天災面前站定,油罐車都沒再對他發動攻擊。
一個好征兆。
蘭德将軍這才有膽子撿起腳底的控制器。
察覺到他們的動靜,天災垂睫,拖着毫無溫度又意有所指的聲音悠悠說道:“現在,人類,你們還認為掌握着我的性命嗎?”
語氣正常得完全不像是剛遭受過折磨的機子,唇角的嘲諷還挂在嘴邊,他凝視着蘭德将軍,如願以償在人類難堪的表情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應。
一聲嗤笑響徹在寂靜無聲的基地。
他半跪在地狼狽不堪,卻沒有一個人類敢站直腰杆回他的話。
在越來越多注視蘭德将軍的狐疑目光中,人類軍官這才克服了心理障礙,強迫自己站了出來。
“……真是……好一場别出生面的演出。”他勉強地說道,但不管如何這場交易必須得有所收獲。
他定了定神。
“但我同樣沒看到你從這場騷亂中得到什麼好處,”賽博坦人身上的能量液還在不停滴落,散發出一股人類無法辨認的氣味,“我是在作為人類的代表,向你表現我們的友好。”
“友好,你說。”
“當然,”蘭德将軍好似完全沒意識到天災言語中的反諷,“我們和汽車人合作,遠比塞拉斯更明白該用怎樣的态度和賽博坦人接觸,遠比你想的更多。”
“或者我該說……”
“我們對賽博坦的了解原比誕生在地球的原生體要多。”
不出所料,油罐車周身的氣勢再次一沉。
蘭德将軍終于從天災變化的神情中拿回了一絲安全感,将心髒再次按回肚子裡,他假意整理了下儀表,再次站到了賽博坦人腳下。
“我承認我們的初見并不愉快,剛剛的一切我也可以當作是意外,現在讓我們都少一點兜圈子吧。”
他直接進入正題道:“我們要你,是為了一份資料,更準确的說是一份蘊藏着賽博坦人機密武器的方程。”
“我們的人無法解析賽博坦的加密方式,這正是你能發揮作用的地方。”
“而鑒于你現在别無選擇,”他上下打量着天災,“我們現在向你提供的不光是一份工作,還是一份機會。”
“你幫我們解析方程,我們則向你提供擺脫塞拉斯的契機。”
“你也不想一直當一個奴隸吧。”他回以天災同樣的意有所指。
“在這方面,我們遠比機械黨更有誠意。”
他再次戴上那副傲慢的面具,對着機甲似有松動的面甲緩緩說道:
“我們以合作夥伴的關系為前提,向你遞出橄榄枝。”
“想象一下,和我們合作,你可以去你任意想去的地方,沒有人再監視你,沒有人再控制你,你将是自由的。”
眼前的賽博坦人的光學鏡中似有動搖,蘭德将軍咬了咬牙,決定再加把勁。
“你将擁有機會可以向機械黨,向塞拉斯複仇。”他極富誘惑性地說。
在他講話期間,天災的處理器也沒有閑着,從回應軍方的呼叫開始,油罐車就在啟用他不斷推翻又修繕的反叛計劃。
從他踏入這座基地,油罐車就在試探。
既然人類軍方必然試圖壓制他獲取主動權,那他便順水推舟利用好自己的項圈,賭一把機會。
他賭自己現在手中的籌碼已經足夠他站上人類軍方和機械黨之間的轉盤。
他毫不猶豫向蘭德開了火。
這場豪賭的代價自然極大,現在他的攝食管中依然停留着痛感,但回報也相當豐厚。
人類軍方對汽車人,或者說對賽博坦科技和情報的掌握果然不止他所毀掉的那些,而他現在獲得了開啟金庫大門的鑰匙。
他微微擡眸,表現出被打動的樣子,看着蘭德将軍臉上的喜悅,賽博坦人依然從中窺到了他隐藏在假面下的恐懼和後怕。
即便他差點兒殺掉整座基地中的領頭人,蘭德将軍依然維持了隐忍,男人的舉動顯然是為了更大的利益,而這一方面隻能越發表明那份資料的重要性,另一方面也證明天災賭對了。
人類軍方甯願放棄一位高級軍官也要把他拉入己方陣營。
他們不想殺掉天災,但也不敢放他回機械黨。
機械黨自認為完全掌控他,放他和軍方扯皮然而真正的核心技術卻又沒交給軍方,顯然也留了一招後手。
利益博弈下,勝利的天平早已傾斜。
優勢在他。
天災在蘭德将軍越發得意的表情下站直了機體,他維持了由上至下的俯視姿态,而這次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類都再也沒有不滿的情緒。
看啊,這就是實力為他帶來的。
在他露出獠牙前,人類軍方不會向他提出“合作”,他們不會将天災站直的腰杆當做理所當然,他們隻會加倍地看不起他,将他當做一個随意使用的,正如他們嘴中所說的,“奴隸”。
蘭德依然在輸出,竭盡全力向天災灌輸着和他們合作的種種好處。
憑借高度的差距,人類看不見天災眼底的惡意。
背景音中機體外裝甲上“嘶嘶”的氣化聲與士兵們吞咽唾沫的聲音交纏在一起,平白添了一絲緊張。
終于,蘭德将軍看見那架倨傲的油罐車微微點了點頭。
蘭德将軍一邊向手下人打手勢,一邊滿意地颌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