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護送任務後你私下做過一番功課。據說這位旗本久光便是收購橋田屋的幕後金主,屬于支持德川茂茂的南紀派,手握巨量财源,而且對一橋派成立見回組頗有微詞,曾多次提出反對意見。
旗本點點頭,轉身登上坐轎。土方向跟在後面的随從們下達整裝出發前往車站的指令,大家迅速就位擡起坐轎。
雨點敲打在轎頂上發出輕柔聲響,仿佛為這場即将啟程的旅途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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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車緩緩駛入京都站,減速時發出的金屬摩擦聲被初春的微風帶走,朦胧消散在空氣中。窗外風景逐漸清晰,京都的老城牆和精緻的木結構建築依次掠過,透出一股歲月沉澱的古樸韻味。與仍在下着陰冷細雨的江戶不同,這裡的天氣更加溫暖晴朗,連帶人的心情都變得愉悅起來。
列車停穩,随從們依次下車在門口排開。你與土方确認環境安全後,小心護送旗本走下列車。站台上,清涼的空氣中夾雜着淡淡的花香,令你不禁深吸一口氣。視線掃向不遠處的樹林,發現幾株早櫻已經綻放,潔白的花瓣在陽光下微微泛粉,不時有幾片随風旋轉着飄落,如同一場靜谧的春日舞會。
注意到那盛放的早櫻,旗本喜笑顔開感歎:“京都的櫻花,依舊美得讓人心醉啊。”
“初春的早櫻最是怡人,大人一路勞頓,能有此景相迎,實屬幸事。”你也笑着附和。
土方冷臉站在一旁,但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落在那片淡粉花海中。櫻花的花瓣輕輕掠過他的肩頭,染在黑色大衣上猶如一抹短暫而柔和的亮色。
“是啊。”他輕聲說,臉色終于放松了些。
“難得見你也會被櫻花治愈呢,十四郎。”
土方聞言瞥了你一眼,嘴角微微抽動,似乎想反駁,卻終究隻能輕哼一聲便轉開目光,迅速恢複成平日裡的嚴肅模樣,仿佛這片美麗花海不過是春日裡的短暫虛象,無法動搖他一絲一毫。
“治愈?”他挑了挑眉,滿臉寫着不服輸的倔強,“别說得像我會被這種東西迷惑。任務還沒結束,千萬别放松警惕。”
“當然了。”你點點頭答得乖巧,這時,一片櫻花瓣恰好輕巧落在你的頭頂,偏偏把眼前嘴硬心軟的男人看出了神。
“……”
“你在看什麼?”
“啊,沒……沒什麼。”
旗本目睹你們的互動,裝模作樣咳了咳,臉上笑意更深幾分:“看來我應該能安心欣賞這一路的風景了。”
土方微紅着臉,局促将目光重新收回正色道:“任務完成前我們不會有絲毫松懈,大人請放心!”
“呵呵,那就好啊~”
……
天光漸暗,夜色緩緩籠罩整個京都城。祇園街頭的燈籠散發着溫暖的橘黃光暈,将往來人影映得忽明忽暗。這裡的一間酒屋今夜熱鬧非凡,三味線悠揚的琴聲流淌在空氣中,藝伎們輕盈穿梭在賓客之間,巧笑如鈴,醉意迷離。
你們跟随旗本久光來到酒屋,根據預定的行程,他今晚要在這裡會見一名商人洽談幕府的軍火生意。
“這一路辛苦二位了,今晚請盡情享受。”旗本在進入内屋前,轉身對你們下達屏退令,“這裡我一個人進去就好。”
眼看他即将走入内屋,你的眉頭微微蹙起,心中不知為何突然浮現強烈的不祥預感。盡管他信任交代你們不用擔心,但直覺告訴你這樣的安排或許暗藏風險。
攘夷黨針對幕府高官的刺殺防不勝防,絕不能掉以輕心。
“旗本大人。”你不再猶豫,上前一步堅持勸道,“任務在身,恕我無法放松警惕。若您不介意,請允許我跟您進去,以保萬全。”
旗本停下腳步,見你神情認真,沉吟片刻最終點了點頭:“你這般謹慎,也是盡職之舉。好吧,那便随我一同進去。”
你松一口氣,目光轉向土方想喊他過來。然而一群盛裝的藝伎仿佛早已等候多時,笑意盈盈将他團團圍住。她們争先恐後掠到他身邊,捧着酒盞與三味線,發出嬌滴滴的調笑聲。
“土方大人,難得來京都一趟,不如先喝一杯再說嘛!”
每次來京都都會這樣——土方眉頭猛地一皺,冷酷的臉上浮出明顯不耐煩。
“給我讓開,我可不是來享樂的喂!”
他手裡燃着的煙幾乎要被用力捏斷,語氣生硬開始炸毛趕人,試圖擺脫這突如其來的溫香軟玉包圍圈。
但收效甚微,被緊緊簇擁在花團中間,土方此刻根本是寸步難行。
帥氣的男人總是如此受歡迎,見他被藝伎們纏得脫不開身,你隻能無奈撇撇嘴角在心裡祝他好運,收斂尴尬的笑容跟随旗本走進内屋。
門關上後,屋内的氣氛驟然靜谧,仿佛與外面的喧嚣隔絕開來。
旗本走上前安然坐上榻榻米,面前擺着精緻的酒盞,而他的談判對象也已落座——
石川新之助。
看清這位故人時你的心中猛然一震,過去的記憶如當初薩摩海濱的波浪一陣陣翻湧襲來,沖擊得你甚至連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曾經并肩戰鬥的日子在腦海裡一幀幀閃過。你們在海邊的沙灘上談笑,海風揚起他少年氣的笑容,那一日的溫暖陽光似乎還未褪去。
十年未見,他的容貌沒有多少改變,氣質卻變得更加成熟。石川的身影映在昏黃的燭光中,神色從容如常,但那雙深沉的黑眸中似乎隐藏着風暴。
他微微側頭,毫無波動的銳利目光捕捉到你的身影,令你看不透他是否也認出了你。
——曾經的攘夷同伴出現在這裡與幕府官員會面,他有什麼目的?
你下意識繃緊身體,腦中警鈴大作,驚愕注意到屏風後似乎有幾處微妙的陰影在晃動,像是潛伏着不速之客,右手連忙觸上腰間的武士刀。
還未等你出聲提醒有危險,石川忽然起身,動作快如閃電。他一把拔出放在地上的刀,刀光映得燭火微顫,下一瞬便已将旗本挾持在懷中。
鋒利的刀刃抵上旗本的脖頸,那寒光令人不寒而栗。旗本經不住這驚吓臉色慘白,掙紮幾下卻被石川反手牢牢扣住,全身瑟瑟發抖不敢說一句話。
“石川,你在做什麼?!”你低聲喝問,心髒不受控制地開始狂跳,卻隻能拼命強迫自己保持冷靜。
“沒想到你會在這裡當護衛啊,枝川,真是好久不見。”簡單的寒暄溢滿苦澀,石川眼中燃燒着執念般的光,“抱歉了,今晚這位旗本大人必須跟我走。”
他的聲音低沉而決絕,帶着不容置疑的威懾力。
你正欲勸說,屏風後驟然響起淩亂的腳步聲,一群浪人手持武器沖了出來,每一位的眼神都閃着兇狠的殺意,将屋内僵持不下的三人重重包圍。
你背後冷汗涔涔,手不自覺地攥緊刀柄,但面對挾持人質的石川與這群浪人,竟一時無計可施。
“石川,你這是自掘墳墓!”試圖讓他冷靜下來,你急切勸阻,“無論你有什麼目的,這樣做隻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眼中僅掠過一絲掙紮,随後立馬被更深的決心掩蓋,他壓低聲拒絕:“對不起,我沒有退路。”
你咬緊牙關,心中湧起巨大的無力感,卻隻能眼睜睜任由浪人們押着你和旗本一起從後門帶走。你瞥見石川目光複雜地望向自己,像是心有不忍,但從頭至尾都沒有放下刀。
與此同時,酒屋外的鬧劇還未完全平息。待土方終于從藝伎們的圍攻中掙脫出來沖入内屋,卻驚訝發現一片狼籍的房間内空無一人,隻有翻倒的酒杯和散落的屏風訴說着這裡發生過的異變。
察覺遭人暗算,土方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他四下掃視試圖搜尋線索,心中的擔憂卻迅速膨脹,令他幾乎停止思考。
拳頭在袖口中緊握,指節泛白。他内心湧起一股強烈的懊悔與自責,像是一道刀鋒狠狠割裂那自持的冷靜。他後悔不該讓自己有那片刻分心,不該被藝伎們拖延,甚至連這個任務安排都讓他心生懷疑——他恨自己竟然未能及時預見這危險。
肩上的責任與内心的負罪感都讓他無法原諒這一切。
——他從未如此憎恨這個沒用的自己。
“可惡……”真選組副長咬牙低聲咒罵,眼中怒火與焦慮交織。
努力平息那股即将爆發的崩潰情緒,正焦急尋思對策之際,忽然聽見一陣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身穿見回組白色制服的藍發少女出現在門口。她手握一紙搜查令對他抖開,無神的一雙紅眸冷冽如霜。
“土方十四郎,看來你遇到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