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啊,”柯内莉娅理所當然地說,“所以我隻是吓唬吓唬他們,免得他們幹活偷懶。”
倫斯特用沒受傷的手摁了摁眉心。
他想坐起身,卻被柯内莉娅怼回軟枕。勇武過人的女城主一點沒有矜持的美德,非常不客氣地欺身而上,連人帶被一起摟進懷裡。
教皇國高層再如何糜爛,人前還是要裝一裝的。倫斯特頭一回見識柯内莉娅這等裝都不裝的貨色,心裡的歎息來勢洶洶。
“我該起來了,”他疲憊地說,“今天還有課。”
柯内莉娅不客氣地戳了戳他臉頰:“上什麼課?請假了!”
“請假?跟誰?”
“我啊,”柯内莉娅沖他眨眨眼,“身為城主,又是學院的名譽校長,批準員工的病假還是有這個權限吧?”
倫斯特:“……”
忘了學院是這女人的後花園了。
“我的傷不要緊,”他做最後的掙紮,“不影響上課。”
柯内莉娅用手蒙住蓋眼睛:“影不影響不是你說了算,現在,閉眼睡覺。”
然而倫斯特睡不着,這是他多年來養成的習慣,為了保持規律的作息和清醒的頭腦,一旦清醒絕不睡回籠覺。
他安安靜靜地躺在那兒,看似一動不動,腦子卻在條分縷析地運轉着:教皇國派來的審判庭外勤被一網打盡,新式火槍的秘密暫時不會洩露。但有一就有二,教皇國不會放任一個心腹大患羽翼豐滿,雷霆手段勢必接踵而來。
到時,柯内莉娅該如何應對?正面硬剛無疑是下下策,對翡蘭甯,對教皇國都一樣。那麼,最好的辦法也許是借力打力,就像柯内莉娅曾經做過的那樣……
龐雜的局面即将被理出頭緒,蒙住雙眼的手掌突然挪開。他的額頭被人敲打了下,力道不重,不怎麼疼。但柯内莉娅緊接着揉了揉:“不老實睡覺,胡思亂想些什麼?”
倫斯特用陳述事實的語氣說:“我睡不着,不如想想下一步怎麼做——你把人都帶回來了?”
柯内莉娅不想搭理他。
在倫斯特昏睡期間,醫師們替他做了全面檢查,得出的結論很不樂觀。經常遊走于生死邊緣的人,舊傷自然免不了,更糟糕的是長年累月的思慮與情緒壓抑嚴重損害了他的健康。
雖然在大部分時候,副廳長大人都完美掩飾住這一點,人前人後,他都是那個無往而不利的殺神。可是一旦病倒,這些早年種下的病根就會成為出籠的兇獸,不遺餘力地攻擊着他。
“帶回來了,但我不會讓你見他們,”柯内莉娅老實不客氣地說,“照照鏡子吧副廳長大人,自己都隻剩半條命了,還想着撈别人?你那肩膀也沒見多結實,什麼都往上扛,不怕哪天把自己壓趴下?”
“你就不能心疼心疼自己?”
倫斯特别開頭:“我真的睡不着。”
柯内莉娅仿佛回到許多年前,哄不老實的尤菲睡午覺那會兒:“那就說說話,總之把那些煩心事撂開,這個世界沒你塌不了。”
倫斯特:“說什麼?”
柯内莉娅和他大眼瞪小眼一會兒,發現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她自己的身世當然沒法細說,倫斯特的那些黑曆史也不适合拿出來探讨。
她絞盡腦汁半晌,終于憋出一句:“你平時不出任務,都做些什麼?”
倫斯特想了想:“一個人待着。”
“待着做什麼?總得有點事做吧。”
“做飯,清潔衛生,洗衣服,保養武器,”倫斯特淡淡地說,“隻要想找,有很多事能做。”
柯内莉娅用看怪胎的眼神看着他。
“怎麼了?”
“除了這些,你都不做點什麼消遣嗎?”柯内莉娅狐疑,“教皇國發給副廳長大人的薪水不低吧?忙裡偷閑,去劇院聽聽戲,賭場賭賭牌,這些總能支付得起吧?”
“劇院和賭場?确實去過。”
柯内莉娅來了興緻:“說來聽聽。”
“去賭場是為了抓異端,那是他們的秘密據點,為此我還專門學了賭術,”倫斯特平鋪直叙,“去劇院是陪同聖座,他去那裡見一位客人,你還有什麼想知道的?”
柯内莉娅洩了氣,她早該知道像副廳長大人這樣的人,是不會修煉出“閑聊”技能點的。随即又生出好奇:“去劇院見客人?什麼客人這麼神秘?”
這當然是教皇國的機密,但倫斯特不會隐瞞柯内莉娅:“那切斯城邦的使者,倫勃朗·拜爾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