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就這麼回去怎麼對得起神皇,怎麼對得起逝去的鴉茶士兵?”裹着厚重長袍的鴉茶祭司從被蟲蛇圍繞的三眼六臂的神像前拄着鑲嵌着金絲綠玉的粗木手杖起身,“為了找回失落的信徒,奪回本該屬于我們的領地,我們在戰場上失去了那麼多子民,現在還犧牲了一位神子。割城的事絕不能松口,不能讓那群貪婪的梁人再得寸進尺。”
“可是……戰事是我們挑起的,屠城的事三哥他确實也幹了,我們本就不占理,割城賠禮也……”身着華服的男子小心翼翼地觑着大祭司的臉色,反駁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
大祭司鷹眼中眸光陰鸷,恨鐵不成鋼地沖他後背甩了一手杖:“跪下!”
普裡特被手杖打趴在地上,不敢還手,甚至不敢在神像前怠慢,忍着後背的痛楚,連忙手腳并用地爬起身,低眉順眼地垂下頭,恭敬行禮。
眼前劃過大祭司繡着暗紋的長袍和長袍下的金履,冰冷的嗓音從神像的方向傳來:“知道錯哪了嗎?”
“我……不該背棄神皇的旨意。”在代表神的祭司面前,即使貴如神子,普裡特也忍不住觳觫,喉頭幹澀,“不該懷疑神對信徒的福澤,不該稱煉化重生為屠城。”
“還有呢?”祭司終于放出一絲憐憫,望着眼前尚未被教化的信徒,撫摸着他的頭頂,享受着淩駕于皇權至上的快感。
“我……”頭頂的壓力讓他不得不再低下頭,眼前再也看不到祭司的身影,“我錯了。”
祭司感受着手底下細細密密的顫抖,揚起嘴角,施舍般蹲下身扶起神子:“神子殿下心懷仁慈,這是好事,但您貴為未來神皇應當知道,對梁人手軟仁慈便是對鴉茶殘忍,您的仁慈隻能惠澤鴉茶子民,就像神隻庇佑自己的信徒一樣。”
普裡特順從地起身,對祭司的教導感到受寵若驚,當即便要再行跪拜:“謝祭司恩寵。”
“乖孩子,起身吧。”祭司滿意地托住了普裡特,“走吧去會會他們。”
出了驿站,鴻胪寺司賓已經等候多時了,他将幾人引去了鴻胪寺客館。
待鴉茶幾人落座後,鴻胪寺卿和藹地笑了笑,向祭司推過去一份文書:“月夜叨擾尊駕,多有失禮,然兩國相商,事關重大,所以不得不請大人撥冗一叙,還望海涵。”
“而且據我所知,貴國福澤祭就在三月後,需要大人主持祭祀,這使團行路又慢,我方怕您錯過祭祀,所以派我與您盡早定下賠償事宜。”
祭司身旁的舌人湊在他耳邊叽裡咕噜一頓翻譯,他聽罷上下掃了眼文書的内容,把文書往桌上一拍:“你們這群強盜不僅打我們傳道的信徒,還殺了我們的神子,不賠償不說,憑什麼還要讓我們割城?”
鴉茶的無禮與倒打一耙讓鴻胪寺卿頓時拉下臉,眉眼中透着怒意,隻不過出于大國風範,他依舊端着雅量:“貴國皇子在西南一戰中大造殺孽,屠戮奉和城,虐殺婦孺,實屬戰犯,罪大惡極,如今落到我國手裡,我們難道不能處刑,以平民憤嗎?”
“屠城?你們這群未經神教化的凡夫俗子怎麼懂得煉化之事。”祭司聽完舌人的傳意,表情輕蔑,“為了保護我們的信徒不受你們這群暴徒侵擾,我們犧牲了那麼多士兵,花費了那麼多軍饷,你們必須賠償。”
“賠償?”鴻胪寺卿不是第一回和他們打交道,但每次都會被對方的強盜邏輯氣到頭腦發昏,“你們把侵略稱為教化,把屠城成為煉化,把自己國家的信仰強加到别國身上,你們才是強盜!是暴徒!”
被挑釁權威的祭司跳起來:“你們才是未開化的野人。”
鴻胪寺卿自然不怕他,施施然起身,站起來比他還高了一個頭,俯視道:“無恥之尤!”
“大祭司……”普裡特扯着祭司的長袍,悄聲說,“他說的好像沒錯……”
他被祭司含着寒光的眼神一盯,頓時垂下頭,噤若寒蟬。
此時,鴻胪寺左少卿從門外進來,附在鴻胪寺卿耳邊輕語:“大人,竹将軍……”
“果真?”鴻胪寺卿眼前一亮,這下大梁算是占全了理。
祭司警告完普裡斯後接着施法:
“延河郡我們可以不要,但賠款不能少。”
“笑話,敗的是你們,憑什麼要我們賠?”
“憑我鴉茶還有十萬勇士可戰,憑你們殺了我們神子!”
“你國神子欲謀害我朝勳貴重臣,罪該萬死!”
“放屁!他都被你們關起來了,怎麼殺?”
“你國皇室那點見不得人的愛好你自己心裡清楚。”
“你沒有實證!我要代替神懲罰你們這群強盜!”
“有沒有實證你自己去查,撇去這點,你國無辜挑起兩國争端,屠城虐殺的這筆帳要怎麼算?賠款、割地一樣都不能少!”
“你們才該賠!你們違逆神的旨意,殺害神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