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冬國的冬天也不是每時每刻都在經曆暴風雪，雪停之後，小鎮的秩序一如既往。

哈依是個無所事事，整日隻知道泡在啤酒裡的廢物，他的妻子很久之前就跑了，從那以後他就把買賣都交給了莉芙拉管理。

他有渠道和人脈，通過這兩樣不可或缺的因素，他能拿到大量的貨物，其中當然有一些殘次品，以低價賣出即可。

莉芙拉是海屑鎮出了名的霸王，常年混迹在市集，故而一般人不會與她打交道。

隻有少數觊觎她皮相的傻瓜會上趕着給她送錢，她才不會假清高地婉拒，在嚴冬裡，每個人都鉚足了勁求生存，而金錢是必不可少的。

天氣不錯的話，她會拖着推車去其他工廠拉貨，距離較遠，天黑後她會在外面住一晚上，次日一早再啟程返回鎮上。

臨出門前，哈依罕見地叫住了她，在滿頭淩亂的頭發中找出他的五官是件極具挑戰性的事，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她的房間，猶豫不決道：“那件…能不能給我穿穿？”

與其說是房間，實際上隻不過是用木闆隔開的一個獨立空間，陳設簡單，連像樣的家具都沒有，大部分東西都是撿别人不要的。

莉芙拉眸子轉而看向他指的東西，是一件疊得工工整整的大衣，面料平整，透着些許格格不入的氣息。

“如果你敢動我的東西，以後你就自己上街做買賣吧。”她嗓音毫無溫度。

哈依冷哼出聲，頭一仰，又倒進被窩裡，“别忘了，沒有我你也做不成這生意。”

“我随時可以走。”

莉芙拉走了兩步，複倒退回來，雙手抱起那疊衣服，途徑哈依身邊時，他發出嗤笑。

“你以前可不敢說這種話。”

哈依或許是得知了這件大衣主人的事，話裡話外都是不加掩飾的嘲諷，無非是覺得她現在翅膀硬了，自以為碰到了真愛。

然而像那樣的人物又怎麼會看上她。

莉芙拉沒有理會他的冷嘲熱諷，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工廠，經過垃圾場時，她腳步不停，直接将那件大衣扔了進去。

說實話吧，她在海屑鎮摸爬滾打那麼多年，也不是會幻想童話故事的少女了，她不會苦等别人的救贖，想要什麼就直接搶。

哈依想的沒錯，像達達利亞，或是贊沙爾，他們都不會真正愛上她。

他們隻不過是想用她的美貌襯托自己的地位，恰好她又是一根硬茬，油鹽不進，拿下她很有面子，不是嗎？

取貨的地方又偏又遠，地面的雪積了厚厚一層，踩上去咯吱咯吱響。

莉芙拉雙手捂着圍巾，從邊緣伸進去取暖，腳下踩的毛氈靴硬邦邦的，她覺得跟地上的冰塊有的一比。

在鎮上很少有人乘車出行，多數人都是步行，下雪天會找一些裝貨的馱獸。

她幾乎走了大半天才到交易的地點，工廠附近是一片冰湖，冰冷刺骨。

與對接的工人交接之後，等待工人卸貨的時間，莉芙拉百無聊賴地在周邊閑逛起來，她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氣味，這讓饑餓了半天的她有些如饑似渴，聞着味就找到了湖邊。

滿世界銀裝素裹，四周靜谧，冷色與光滑的冰面上，他似乎在湖邊坐了很久，橘色的發頂染上雪白。

莉芙拉隔着距離望着他，覺得海屑鎮果然很小，兩個人到哪都能碰上，幸好達達利亞不是她的仇敵，否則她就要交代在這了。

冰釣。很考驗耐力的一項活動，她并不了解其中的奧義，便站在一旁看了半晌。

附近是連片的自動化工廠，噪音大，湖泊這邊好似被隔絕在外，異常靜谧。

莉芙拉站不住腳，索性蹲在地上，雙手撐着下巴，視線在冰湖的周圍逡巡一圈，覺得索然無味，最終還是将目光放回了他身上。

若隐若現的魔力氣息，他宛如一頭炙手可熱的肥羊，橘色的毛發看起來軟綿綿的，微微卷曲，頭頂翹起的一绺彈性十足。

想從背後偷襲他，再用雙手狠狠地揉弄他的頭發，搞得亂七八糟…

意識恍惚間飄了很遠，冰冷的風襲來，莉芙拉忍不住眨動眼睛，雙眼幹澀。

她把臉埋在雙臂間，裸露在外的後頸被風蹂躏，她伸出手撩起長發蓋住那片皮膚。

風漸漸停歇，她剛要擡起頭，耳邊冷不防響起一道含笑的嗓音：“小姐，又見面了。”

達達利亞其實一早就察覺到了有人靠近，對方沒有敵意，出于對她的尊重，他硬是若無其事地坐了半天，後邊的目光如炬，他實在很難忽視，刮風時才轉過頭。

這回她不再穿那身單薄又可憐的麻布衣，隻不過那件外套看起來能罩住兩個她，冷風直往裡鑽，背後鼓起一團，深藍的長發在空中起舞一般，淩亂中帶着幾分美麗。

她沒有穿他的那件外套。

達達利亞并不擅長思考複雜的問題，或許是她不喜歡穿别人的衣服。

“你在冰釣嗎？”

莉芙拉擡起頭，狀似不經意間對上他的眼睛，随即站起身，慢悠悠地晃到他身邊。

他收起視線，“對，很少有人知道這個，難道你也對冰釣感興趣嗎？”

“不。”她被湖邊的冷氣凍得抖了一下，腳步一轉，就默默挪到了他身後，“隻是知道而已。我才不會在大冷天特地出門受凍。”

聞言，達達利亞語氣顯而易見的低落了些：“你來附近工廠進貨嗎？”

莉芙拉仿佛被人揪住尾巴的小貓，倏地掀起眼皮，探究的眼神落在他後腦勺，嗓音發啞：“你對我的行蹤很了解嘛，難道你特地調查過我？就因為我賣給你弟弟劣質玩具。”

“調查說的有些不準确，隻是了解了你一下，你知道的，海屑鎮很小。”他抿了下唇，露出一抹歉疚的笑容，回頭看向她。

她緊繃着臉，面無表情地睨了他一眼，“那請你替我向你弟弟道歉。”

“沒問題，托克會原諒你。”達達利亞說話往往不經過大腦思考，說完才發現她的臉色很臭，那雙在冰天雪地愈發明亮的眸子，冷冷地注視着他。

他抽空看了眼釣鈎，湖面平靜，而後才繼續回頭盯着她，直到她挪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