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錦和掐了掐自己胳膊内側的肉肉,公交車暖暖的,讓他多多少少有點睡意。他輕輕把窗門推開一條縫,寒風吹過來,讓他清醒了一些。
公交車嘎吱一聲停在了中央大街,陸錦和使勁和睡魔對抗,搖晃着站起身,走一步晃三下的往車門撞去。
腳步踩到結實的地面,寒風嘩嘩一下逛進他的衣服,陸錦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一下子清醒起啦了,按照記憶往一邊走去。
前台值班的片兒警往黑暗處瞄了瞄,他推了推在一旁睡覺同伴。
“幹什麼?”
“你看,那邊是不是有個人影?”
“我看不見啊……你是不是眼花了——休息會吧。”
“我得出去看看,萬一是什麼不懷好意的□□,那怎麼辦。”
“唔,應該……不會吧。”他不睡了,坐直。
片兒警打着手電往那邊一照,陸錦和身上的那件警用雨衣的反光條晃了晃。片兒警心裡一驚,他把槍抽出來:“你是什麼人?為什麼穿着警用裝備?”
陸錦和下意識地想說,是紀風的,理智提醒他不應該說這話,他舉起手,腦子飛快的轉動。
片兒警慢慢走過來:“你再不說實話,我可是可以把你拘留的。”
電筒一下子照到陸錦和那張白皙的臉,他眯起眼睛:“我,這件衣服……是,自己撿來的。”
“嗯?陸錦和?”片兒警把電筒往他臉上挪開。
陸錦和睜開眼,他看不清那個警官的樣貌。
“你是……”
“我處理夜場的時候,登記過你的名字。”
“哦……”
“你怎麼啦,大半夜跑到這裡。”
“成名你記不寄得?”
“我記得。”
“他挾持我。”
“哦?他現在在哪?”
“在我家!”陸錦和捉急地喊。
“還有這回事……我們刑偵組現在一個人都沒有——來來來進來坐。”片兒警向他招了招手。
“怎麼了?”那個趴桌子上的片兒警坐起來,正了正領帶。
“成名回來了。”
“他不是跑到不凍港去了嗎?”
“去看看,他曾經為了陸錦和殺了程林,現在回來找他也不奇怪。”
“嗯。”那個片兒警摸到帽子,一邊走一邊戴。
陸錦和搓搓手,他的指尖冷到發紫,他輕輕哈了一口氣,片兒警給他一杯熱巧克力,坐在他身邊。
“怎麼突然想着跑來局子報警?”
“唔……”陸錦和思索着,他不能把紀風給暴露了,“就,突然想的呗,他把房間都鎖上……太危險……”
“哦……好。”他笑着點點頭,把一沓資料拿過來,在他身邊嘩啦啦地翻。
陸錦和的眼神不禁往那裡瞟,深怕他發現和紀風有關的線索,肌肉悄悄緊繃起來。
“嗯……負責那個片區的警察說你表現不錯,好像已經找到正當工作?”
“是。”陸錦和拘謹地點點頭。
“幹什麼的?”
“幼兒園老師——不,還隻是試用。”
“挺好。”片兒警看了看,突然從中間抽出一張紙,“來,簽字。”
陸錦和拿過來看看,什麼“改過自新”,他有點懵。
“說明你被處理過表現良好,我們可以不監視你了。”片兒警伸了個懶腰。
“噢。”陸錦和工工整整地簽下自己名字。片兒警把文件拿走,回來的時候把毛毯拿了過來。
“你回不了家,先去刑警的宿舍睡覺吧,反正他們沒有一個人在,一支隊伍失蹤,另一支在外面執行任務……”那個片兒警給陸錦和指了指,越說越小聲,最後變成喃喃自語。
陸錦和抓着毛毯,輕輕推開宿舍的門,裡面有幾張床,也沒有寫名字,他随便跑到一張床上,利索一躺,馬上入睡。
警察局給的安全感高,起碼像成名那樣的兇犯不會來。
紀風是被手機吵醒的,他眼睛都睜不開,頭痛欲裂。
“喂?”
“成名回來了。”
“回……哪裡?”
“回到首都了。”
“什麼?”紀風猛地一下坐起來,手指捏了捏鼻梁,“我馬上回來!”他溜下床利索洗漱,踏上一個人的歸途。
陳河為了避嫌,昨晚就已經回去,秦能被凍傷,據說還截肢,來不凍港的一群人,最後隻剩紀風一個人回到原點。
他看着不凍港的又一個早晨,恨恨地咬咬牙。
這狗屁地方我是再也不來了!
“你看,窗戶碎了。”在場的技術員給他指着,“我們昨晚到的時候,順帶檢查了這裡的監控,發現沒有出現過這個人。”
紀風氣得很想馬上給成名來一拳,來就算了,還把他家裡的玻璃給砸碎,他和陸錦和過得可算不上富裕。
“但是門把手,門鑰匙上有他的指紋。被子遺留了他的皮屑和身體油脂,可以确定就是他。”
“這房間的住戶呢?”紀風假裝不知道這是自己家。
“查清楚了,陸錦和,之前被打擊處理過,表現良好,成名找上他,他昨晚一個人去局子裡報案。”
“嗯。”紀風點點頭,轉身出門,一拳惡狠狠地砸在牆上,牆灰掉下來一片,有細細的裂紋。
“紀哥,這牆挺老的,您别砸碎哈。”
“陸錦和現在人呢?”紀風瞪着那技術員,好像和陸錦和有什麼深仇大恨一般。
技術員吓了一跳:“這,我不知道啊!”
“中央警局離這裡快三十公裡,他是怎麼去到的?!”紀風有些崩潰地吼,在屋裡轉了兩步,半夜,穿着睡衣,又是暴雨,地鐵還不運營,他是怎麼過去的?半夜零下二十多度的低溫,他這麼單薄的身子是怎麼忍的?
“他好像在警局躲着。”片兒警在一邊插了一句,“不知道走了沒有。”
紀風抓起外套就要出去。
“去哪紀哥?”技術員大聲在後面問。
“我要審問現場人員!”紀風砰地一下把門關上。
“可他是報案人——”技術員小聲說了幾句。“報案的也可以作案,是吧?”片兒警也有些驚訝,“可能是因為成名害了他的隊友,特别氣憤吧。”
紀風有點抓狂,他亮起警官證,把出租車上剛要起步離開的乘客趕下來。
“警察征用!”他吼着,以前從來沒這麼做過,哪怕抓的是逃犯。
“去哪,長官?”出租車司機怯怯地問。
“中央警局。”紀風金色的眸子往司機那凜冽一瞪,司機吓得縮了縮。
“好,長官坐穩。”
紀風一路上的臉色可不太好看,作為一個警察,理智告訴他不應該私自殺了成名,而作為一個人,紀風恨不得把成名千刀萬剮,他現在,把紀風身邊最重要的幾個人全部給傷害完!
他咬着自己嘴唇,出了血。
紀風來勢洶洶地闖進警察局,看着像尋仇的,他壓着自己的怒氣,問片兒警:“陸錦和人呢?”
“還在刑警宿舍睡覺呢。”片兒警擡頭看看他的眼神,馬上縮了縮。
陸錦和感覺自己裹得舒舒服服的被褥被人推了推,他嘟哝幾聲,翻了個身。
“起來。”那個生硬的語氣闖進了他的夢中。
陸錦和迷迷糊糊地清醒過來,手指一摸床墊,反應過來,自己不是在家,他下意識地害怕,迅速爬起來,揉揉眼,看到紀風那張被火氣滋的冷冰冰的臉。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刑警宿舍的燈沒開,門也被關上,屋子裡的光線很昏暗。陸錦和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衣服脫了。”他的語氣異常嚴厲。
“啊!”陸錦和冒冷汗,是生氣了嗎,要懲罰我?不管怎樣,他乖乖地拉開了保暖服的拉鍊,解開了睡衣扣子,把睡衣脫下來,白嫩的□□展現在紀風面前。
“這是什麼?”紀風指着他胳膊上的淤青,面無表情。
陸錦和支支吾吾回答不上來。
“說實話,成名是不是碰你了?”紀風的語氣軟和了一些。
“沒有,這是我來警局的路上……太困了,自己掐的。”
紀風讓他站起來,轉個圈,他檢查了一下,除了那淤青,陸錦和沒受什麼傷,這白嫩的皮囊還挺結實。
“穿衣服吧。”紀風的聲音一下柔和下來。如果是成名幹的,他保證私自就把成名解決,“昨晚打電話,你怎麼不接?”
“我的手機被他砸了。”陸錦和一邊穿一邊怯怯地說,他怕紀風火大。
“對自己這麼不好?大半夜跑三十公裡來警局?”紀風看着他,鼻頭一酸,一個一米八的大男人,哭着抱住陸錦和。
“知不知道我好想你,好心疼你?”
陸錦和呆住了,他還以為紀風吃醋了。
“你長這麼好看為什麼不對自己好點?”
“這個,我不知道……紀風,我——”紀風哭得太兇了,陸錦和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紀風小小聲地說:“我的師父死了,隊友住院,你再出事,我就要受不住了。”
陸錦和撫撫紀風的背。
紀風突然坐直,眨着淚眼汪汪的眼睛:“能親一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