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可·勒梅活得夠久了,人活到第二個百年都會對生命心生厭煩,罔論第六個百年。除了對學術和魔法仍然保持熱忱和敏銳,老煉金術士已經學會放任記憶的流失,也會諒解人與事随時間産生的好與不好的巨大變化,并且習慣了将變化輕輕放在身後,歎息幾聲,然後向前走去。
可他沒想到曾經丢失的東西還能回來。
于是那些舊日洪流向着他卷土重來。
在長着一張稚嫩面龐的弟子推門而出、對他露出一如舊日時光的微笑時,煉金術師注視着報紙上那個面容冷峻的“格林德沃”,心底突然流淌出一股無法言說的難過。
“你的朋友并未和教授提及你們的同行……在霍格沃茨的教授們看來,你是突然失蹤的。”
呃,嗯,雖然不知道塞巴斯蒂安的具體想法,但的确是他的風格。
同樣,我也相信他有與之匹配的充足理由,并且絕不會輕易放棄搜尋。
“然後呢?帕沃尼斯教授有尋找我嗎?”
這和我親愛的師兄有什麼關系?
“考慮到你平日幾乎沒有住過宿舍,酷愛外出探險曆練,幾個教授也經常特批假條允許你離開學校……霍格沃茨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沒察覺你的失蹤,直到考達爾發現聯系不上你。”
哈……我眨了眨眼,第一時間竟然沒能回憶起自己還有間宿舍。
話說赫奇帕奇宿舍好像在地窖?
或許大概可能,我還有三個室友?
忘了。
我隻有入學第一天晚上住過宿舍,其他時間都是天為蓋地為席,禁林就是我的家。
“隻是他們毫無線索,在三個月漫無目的的搜尋後不得不結束調查。你的東西留存不多,你的親屬最後隻是領走了你的一些衣服和用品……并且離開霍格沃茨後就對外宣告了你的死訊。”
“我的親屬?”我迷茫重複,“格林德沃?”
随即反應過來,“你是說那座莊園的人?”
真是稀奇,在我逃離法蘭西後那些家夥竟然還惦記着我。不過他們能夠領走的東西大概還沒有我朋友手裡的十分之一多,畢竟我的手記和塞巴斯蒂安共用,黑魔法無關的煉金制品都被我綁在了奧米尼斯身上,書籍與納察·歐奈交換閱讀,動物和帕比·威斯汀輪班照看,惡作劇道具統統藏在埃弗雷特·克洛普頓寝室。剩下的東西也大都存放在有求必應室,沒有許可沒人能夠進入我的空間,哪怕是布萊克校長也不行。
我的朋友們不将東西交出的理由我也基本能夠想象……畢竟那些面目蒼白、眼皮厚重的烏鴉們千裡迢迢來到霍格沃茨的表情一定不怎麼好看。
尼可·勒梅顯然知道我在指誰,點點頭繼續說:“但考達爾沒有放棄,他堅信你沒有死,隻是迷失在某座遺迹或者困在黑巫師的領地,需要一點幫助……他找了你很久。”
他決定找我,我本該高興。
可我從導師的歎息中感受到了一些不那麼美好的情緒。
“……多久?”
“過了大概五六十年,”尼可·勒梅沒有直接回答我,“在蓋勒特·格林德沃的名字傳揚至英國時,考達爾找上了他,試圖通過源自非洲的某種血緣魔法定位你——最後還是失敗了。但他卻因此遇見了卡珊德拉,并收獲了一則預言。”
“……卡珊德拉·特裡勞妮?那個預言家?”
“是的,考達爾沒有告訴任何人那則預言的具體内容,但他曾寫信給我,說他收到了啟示,決定回到霍格沃茨繼續等待……”
“他還在霍格沃茨?”總算有點好消息了,“還在做煉金術課教授嗎?難不成是院長?校長?布萊克校長終于下台了?!”
“……不,奧莉,他也失蹤了。”
尼可·勒梅說。
“他的失蹤毫無預兆,前一天才主持完七年級的N.E.W.T考試,第二天就缺席了畢業留影。畫像證實他最後出現在中庭的遊廊,沒人知道他經曆了什麼,隻是他的名字……從霍格沃茨的契約中消失了。”
霍格沃茨的契約。
我有所耳聞。
每一位學生和老師都會被刻入霍格沃茨的魔法契約中,受城堡的關注,蒙城堡的庇佑,隻有成長、離去和死亡才能切斷契約的聯系。
我注視着尼可·勒梅一張一合的嘴巴,有點發愣。
“我很抱歉,奧莉。”
我的導師避開了我的視線,垂着眼簾,聲音微不可聞。
“我隻能确定,他還在霍格沃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