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嫉妒啊。
為什麼自己的父母就隻會強硬的逼自己改變。
白貝貝緊緊抿唇,半晌沒有說話,她想反駁,但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這生來注定的差距,将兩個人推向完全不同的路,宋邀月絕望的獨自步入死亡,白貝貝卻能在衆人簇擁下歡笑。
但也是這差距,把白貝貝從道德制高點拽下,讓她沒有底氣去責怪宋邀月,指責她污濁的仇視。
因為換作白貝貝自己,在被無法理解自己的父母親手推進深淵之後,遇見一個明明與自己相似,卻有着截然不同人生的另一個人,她也會瘋狂的嫉妒那個人,嫉妒那個在父母的理解和包容中長大的孩子。
正因為理解,正因為感同身受,白貝貝無法開口,無法坦然的質問宋邀月。
“可這,和她有什麼關系呢?”或許是太過寂靜,不喜歡讓話掉在地上的莊北,緩緩開了口。
宋邀月眼中閃過迷茫。
白貝貝也是一愣,忍不住側目看向莊北。
隻見這個一直不為任何事物所動的男人,神情平靜似水,用平緩的語氣,說出尖銳的事實。
“你可以怪自己出生得不好,但不能怪别人出生得太好。”
字字誅心。
“是啊……”自己悲慘的一生,和白貝貝有什麼關系呢?宋邀月退後幾步,最後的生氣都散去,她像一朵枯萎的花,頹敗的低下頭,失神喃喃。
“是啊……和她沒關系……都是他們……都是……”
看着溫柔的宋邀月變成這份模樣,白貝貝隻覺心酸,她沉默了好一會,最後似乎想到了什麼。
白貝貝斟酌片刻,小聲開口:“邀月,你有沒有想過,你的父母可能……并不知道真相呢?”
此話一出,不僅是宋邀月,一旁的張風雲和周定複也懵住了。
“你從哪想到這的?”張風雲忍不住詢問。
“欺上瞞下,拐騙婦女孩童的人,才該下刀鋸地獄。”白貝貝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複述了張風雲之前說出的刀鋸地獄典故。
宋邀月茫然擡頭,被規則的鐵鍊束縛住的大腦,開始了吱呀轉動,被仇恨浸染的眼中,漸漸浮出驚詫,她張了張嘴,啞然開口:“你是說……”
“那些被鋸開的老師,簡直就像是被在刀鋸地獄受過罰的惡人。”
“按活嚴謹的遊戲規則來說,這設計不可能是空穴來風。”
白貝貝神情嚴肅,合理推測道,“所以,我認為刀鋸學院的老師們,也都是犯下了欺上瞞下,拐騙之罪,才會有刀鋸刑罰的痕迹。”
宋邀月聽到這,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了,她一雙陰郁的眸子中,盡是難以置信的淚水。
“邀月,我覺得,你的父母可能也是被學院蒙騙了,如果他們真的不愛你,怎麼會想要看到你變好,如果不是因為想看到你變好,怎麼會送你來這改造呢?”
說到這,白貝貝也是不由的心一疼。
她忍不住聯想到了宋邀月父母在得知女兒死訊後,那密不透風的絕望與後悔,他們當時是怎麼想的呢?
因為共情,白貝貝的聲音都開始了顫抖。
“邀月,你死後……有見過你父母是什麼樣子嗎?”
見過的。
在學院死亡之後,宋邀月便陷入了混沌之中,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有人呼喚她的名字。
她循着聲音,迷惘前行,在道路盡頭,看到了自己的家,還有……她的爸爸媽媽。
冰箱嗡嗡作響。
這個平時總讓她嫌棄聒噪的家中,已沒了半分熱鬧,寂靜得像是無人居住。
她茫然的四處搜尋,終于在自己的房間裡,看到了神情呆滞的媽媽。
記憶中的媽媽,是扯着嗓子對她大呼小叫,罵罵咧咧指責她不務正業,但現在,宋邀月注視了她那麼久,也沒見她說半個字。
宋邀月渾濁的思緒恢複半絲清明,她那時沒有急着嚎啕,而是有些惡毒的想——你後悔嗎?後悔就對了,你就該為我後悔一輩子。
直到她聽到爸爸回家的聲音。
爸爸的頭發白了很多,他提着一兜子菜,瞥見了在房間裡呆坐的媽媽。
他的眼眶在一瞬間就紅了,從未見過爸爸流淚的宋邀月,凝固在了那裡。
但爸爸并沒有哭出來,他使勁眨了眨眼,似乎強行壓下了淚意。
爸爸走到媽媽身後,低聲開口:“别呆在這裡了,出來透透氣。”
媽媽沒有馬上回答爸爸,隻是呆呆注視着房間裡的一切,這個房間并不空曠,四處散落着宋邀月喜歡的周邊,牆上也貼滿了她喜歡角色的海報。
這樣繁雜擁擠的房間,本該沒有回聲,但爸爸的聲音,還是在這裡回蕩了很久。
很久,很久,不知道過了多久,宋邀月聽見自己的媽媽說——
“對,出去吧,邀月一直不喜歡我進她房間的。”
陰冷的淚水蜿蜒而下,早已不再跳動的心髒,傳來徹骨的疼痛。
宋邀月在衆人的注視下,無力的跪倒在地,她在教室肮髒的地面上,無助的悲嚎。
我努力過的——!
我也不想死啊——!
我向你們求救了——!
我求你們救救我啊——!
我真的!
————撐不住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