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憋悶許久,最後沒忍住,質問莊北:“你那麼着急死幹什麼?下面有人等你?”
莊北看出來了,笛安有些莫名其妙的急躁,但他沒有出聲,隻淡淡盯着笛安,看他慢慢冷靜下來。
“莊北。”
笛安擡手握住莊北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嚴肅道:“你用自己的命,去換他們的命,沒有意義。”
“你察覺到什麼了?”莊北忽地出聲。
見笛安愣了一下,莊北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清楚笛安在焦慮什麼了。
開局時,針對自己的特殊漲粉指标,經紀人若有若無的關注,以及,幾乎完全克制莊北所有優勢的,規則魇。
莊北撥開肩膀上的手,平靜叙述:“你察覺到我被活針對?”
“還是說,因為你太了解活,所以知道,他一定會借用魇的規則,殺了我這個例外。”
笛安語氣有些無奈:“沒錯,我不希望你死,至少别那麼快就死。”
莊北道:“為什麼?”
他不會天真到相信,笛安真就是因為那個無厘頭的吻,愛上自己,不舍自己死。
愛沒那麼簡單,笛安也沒那麼簡單。
“因為……”
遠處落日殘晖,暖光洗去他的冰冷,垂落的長睫蓋住了詭異紅眸。
“你能活到最後,所以,你要活下去。”
莊北眨眼,他不是很理解笛安這句話的意義。
“在這個世界裡,誰都無法掌控自己的生命,無論你想活,還是想死,都……”笛安說到這,忍不住抿嘴,暗紅的唇膏黏住雙唇,堵住了他的話。
笛安在活裡見過太多人。
有人想活下去但無能為力,有人想死得安甯卻永世困于執念,他們沒有選擇的機會,因為他們都受限于活的規則下。
笛安眼神越發晦暗,他的聲音有些低沉,猶如即将消逝的夕陽,苟延殘喘,散盡最後的餘晖。
他說:“既然你可以掌控自己的生命,有能力突破這規則,那就先活下去,至少,至少不要死在這狗屁的規則下。”
畢竟,連笛安自己也……無法從規則中逃出。
望着那雙認真的紅眸,莊北有些說不出拒絕的話。
他明白了,笛安不是舍不得他死,而是不能接受,唯一能挑戰規則的他,草率的死在規則之下。
但是……
“你說的對,每個人都不想自己的命被别的東西掌控,都想自己決定自己的生死。”
“我也一樣,很想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莊北移開目光,看向隕滅的紅日,聲音微弱:“我隻不過……是想放棄自己的生命。”
他想擁有,死的權力。
笛安紅眸微睜,完全愣在原地。
他終于意識到了不對……莊北确實沒有求生欲,但不是不在乎生命,相反,他看重生命,看重一切生命,也看重自己的生命,尊重所有生命。
莊北是認真的,鄭重的,迫切的,想放棄自己。
這樣的人,笛安見過,見過很多,但他們和莊北不一樣,他們是已經死亡的……死人。
隻有困于執念不得解脫,日日夜夜被執念折磨的死人,才會有莊北這樣的念頭。
他們想逃離充斥死亡苦痛的魇,想自己能走向最終的消亡,但執念已經刻入靈魂,他們最後隻能等待到一個被抹殺的結局。
但莊北是活人啊,他沒有經曆死亡,更沒有能困住自己的魇啊,怎麼會……
笛安腦中閃過了什麼,他看着冷淡沉默的莊北,心中有了一個荒謬的猜測。
難道,莊北有比死亡更可怕的執念,他隻要活着,就無時無刻困于在這個執念中?難道——
活着,既是莊北的魇。
“我隻能答應你,我不會自殺。”
莊北拉回笛安的思緒,接着道:“至于自投,我認為這不算自殺,我僅僅是因為不想迫害别人,才選擇投自己。”
笛安聞言,忙道:“那你投我,我不算是人,你投給我也不算殺人。”
莊北看着紅眼明亮的笛安,嚴謹反駁道:“你也有生命。”
“啧……”
笛安愣了一下後,傷腦筋的抓長發,他有些郁悶,自己難得真誠一回,莊北卻讓他輸得那麼徹底?
說了一大堆,屁都沒勸到。
莊北見笛安不說話,也不打算繼續掰扯什麼,轉身就離開了庭院,走向二樓的露台。
衆人都已經聚集在露台。
見莊北過來,吉林忙湊上前,壓着聲音詢問:“哥,您一看就聰明絕頂細緻靠譜,關于死人……您有沒有什麼猜想?”
莊北真誠道:“沒有。”
吉林聞言,頓時哭喪着臉道:“完咯,我也沒看出誰有問題,那今晚投票怎麼辦?這次我可不敢自投了,難道随機選?”
“選誰我都過意不去啊……”
莊北沒有管吉林,徑直走到竹椅上坐下,他望着遠處陷入渾黑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麼。
笛安這時也跟了過來,他走到莊北身邊坐下,堅定道:“不管你想不想活,反正我不會讓你死。”
莊北沒有看他:“嗯。”
經紀人如約而來,他拿着一個文件袋,神情嚴肅,率先道:“先把直播關掉。”
衆人照做,見鏡頭都已經屏蔽,經紀人才開口:“我反複強調,三令五申,作為公衆人物,一定要潔身自好,作為愛豆,更是要斷情絕愛!”
“簽約期間,禁止戀愛,這是所有人都該牢記的鐵律!現在,居然有人明知故犯!還被狗仔抓住了把柄!”
聽到這,衆人面面相觑,神情茫然,什麼意思?他們中有人談戀愛?還被拍了?
經紀人訓斥着,打開了手中的文件袋,從裡拿出一沓照片,甩到了桌子上。
照片拍的十分清晰,背景風雲變幻,兩個穿着校服的人,正吻得難舍難分。
因為沒有正臉,衆人第一時間沒有看出照片中是誰,隻觀察着照片中一長發一短發的兩人,認真探讨。
“誰啊?校服?高中?”
“那個長發女生好像有點強壯。”
“等等,好像……”
看了半天,忽然意識到什麼的吉林,目露驚恐。
他拿起照片,看着氣定神閑的笛安和莊北兩人,反複對比幾遍後,得出結論——就是這哥倆!
笛安捏起一張照片,怪笑道:“狗仔什麼水平,還能跨魇拍人。”
“這個狗仔怕不是叫做‘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