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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北,你就承認吧,你也喜歡他喜歡得要命。】
莊北沒再回聲。
三顆恒星流轉不停,光明換了個方向。
笛安步入滿池溫水,靜靜等待粗粝的疼痛襲來。
身上皮肉被一寸寸剝離。
這疼痛沒有盡頭,下一秒的疼永遠比上一秒更加折磨人。
刑罰瀕臨結束時,笛安甚至看到了走馬燈。
繁雜迷亂的片段定格在笛安第一次見莊北時。
即使是幻覺,也讓笛安有些情不自禁,盡管臉上已經沒有肌膚支持他扯出笑容,他也要開合隻剩累累白骨的下颌關節:
“我就說,我是一見鐘情啊……”
等笛安再醒來已經是上午十點,洗漱清理後,已臨近故事會開始。
奶奶看到笛安下樓,便開始每日一次的聲伐:“别醒了多好,幹脆讓人家在這裡等到明天。”
笛安微愣之後,反應過來:“莊北來了?”
“可不是,人家一大早就送點心過來。”
奶奶擡下巴,看向院中端坐着喝茶的莊北,道:“都擱那喝了一小時茶了。”
笛安心中一慌,他來不及思考,急急走向院子,他來到莊北面前,試探着開口:“怎麼……不上去叫醒我?”
莊北放下茶杯,像是沒看出笛安的慌張,淡道:“我倒也不會如此冒昧。”
聽到莊北沒上樓,笛安頓時松了一口氣,他笑道:“你做什麼我都不覺得冒昧。”
莊北贊同:“也是。”
笛安怕莊北在這裡呆着遲早會看出些什麼,便主動道:“走吧,那邊也快開始了。”
莊北點頭,起身向奶奶禮貌道别。
奶奶慈祥一笑:“下次還來玩。”
等兩人不緊不慢走到故事會,瑞澤蒂已經準備上台演講了。
見所有人已經聚齊,瑞澤蒂也開始了叙述:
雪曼與瑞澤蒂相識于一場學術研讨會。
因為父母都是管制森嚴的HS基地科研人員,他們平時很少有機會在外活動,那次研讨會是他們第一次随父母來到小鎮中心。
在這場嚴肅到窒息的會議中,穿着枯燥白衣的大人們都隻關注投影上乏味的辭藻。
隻有那稚嫩的他們,注意到了彼此的色彩。
少女燦然一笑,少年臉紅心跳。
出乎瑞澤蒂的預料,保守固執的父母并沒有阻擋他和雪曼的交往,他們甚至帶着瑞澤蒂主動去雪曼家拜訪。
“明明薩樂姆這樣小,可我們卻從未見過。”雪曼摘起一朵鮮花,插到自己金燦燦的卷發間。
她笑着回首,看向呆愣的瑞澤蒂:“這是為什麼呢?”
瑞澤蒂眼中的雪曼比天上恒星還要熱烈,他呆望着她愣了許久,老實回答:“因為,我們從前都不能擅自出門,沒有機會遇見。”
“我不喜歡這個說法。”
雪曼蹙眉,她思考一會後,笑道:“我覺得,我們的初遇,是世界了醞釀許久的驚喜。”
“我們最向往愛情的年紀,遇到最美好的彼此,最後毫無顧忌的相愛。”
雪曼閉目微笑:“這個世界為我們醞釀了一場最美好的初遇。”
她腦中的天馬行空和她一樣美。
瑞澤蒂失聲許久,他無法想象,這個蒼白的世界中,還能有這樣缤紛的思想。
雪曼将一切的刻意與不自然,都能化作浪漫的幻想。
是的,他們的相遇,本就刻意,本就不是自然,本就是人為的精心設計。
他們是生活在溫室裡的小白鼠,被包含他們父母在内的無數人,無時無刻注視着,研究着,讨論着。
這個世界就是一個以他們為主題的研讨會議。
瑞澤蒂非常反感這樣的注視,他無數次想要逃離,想要擺脫他們的控制,做一個自由的人。
但他從未付出行動。
因為,雪曼也是他們計劃的一部分,如果他要逃離,那他第一個該放棄的,就是雪曼。
他做不到,他愛雪曼。
雪曼和瑞澤蒂一樣,也不喜歡那些無時無刻的窺視,但她沒有屈服,找了一個地方藏起自己。
薩樂姆小鎮從來沒有黑夜,在無盡的光照下,一切事物都無所遁形。
但雪曼找到了一片躲藏自己的黑夜。
小鎮博物館中,有一個小小的黑夜全息體驗室。
那個房間裡,沒有支撐那些窺視的光線,隻有無盡的黑,以及遙不可及的點點星辰。
雪曼很喜歡那裡,她站在黑暗中,安心到毛孔舒展,她問瑞澤蒂:“我們能在黑夜中結婚嗎?”
瑞澤蒂的聲音在一旁響起:“聽起來,你是不打算嫁給我。”
他們隻能在薩樂姆小鎮中結婚,而薩樂姆小鎮,不可能有黑夜。
雪曼失笑,她道:“你總是這樣現實。”
瑞澤蒂回:“你也總是這樣不現實。”
可就是這樣現實的瑞澤蒂,為娶到這樣不現實的雪曼,悄悄開始籌備,一場滿足她幻想的黑夜婚禮。
那是一個巨大的密閉場館,遮住了外界所有光明與視線,雪曼第一次來到那時,感動到泣不成聲。
她邊哭邊笑:“你居然做到了,你還說我不現實……”
瑞澤蒂溫柔為她擦去眼淚,鄭重開口:“我願意将你幻想的一切不現實變為現實。”
“那麼雪曼,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願意。”
兩個相愛的人向彼此宣誓,願在這個最浪漫的秋天,結為連理,白首不離。
但老天不願意。
婚禮前夕,雪曼死在了瑞澤蒂為她創造出的黑夜中。
虛假的黑夜發生了一場真實的兇殺。
雪曼的死,是瑞澤蒂最不願意接受的現實。
他對着雪曼的屍體,茫然無措。
他渾渾噩噩,隻想随雪曼逝去。
可就算是死亡,也沒能讓他得到解脫,死亡并沒有帶他歸于虛無,更沒有帶他見到雪曼。
他降臨在魇中,被無盡的執念,永遠禁锢。
故事結束。
台下端坐的莊北也明白,離開這個魇,隻需要創造一場黑夜中的婚禮。
但很遺憾,婚禮,是莊北少有的知識盲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