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生眼眶似乎一紅,落寞地搖了搖頭。
“我沒有什麼時間了,也供不起自己複讀。”
應慎之愣了一下:“你生病了?”
周明生看了一眼那緊閉的房門,輕聲道:“我爸查出了尿毒症,我借了很多錢,鄰居和親戚都把我拉進黑名單了。要不是沈醫生出錢幫我爸看病,我真不知道我該怎麼辦……”
“我每次看見他做透析,我都覺得太痛苦了,但我又不希望他丢下我離開。”
應慎之沉默了片刻,最後隻是生硬地道:“說不定哪一天就好了。”
這是一句很生硬的安慰。
像是走投無路說出的話。
對于眼前這個困頓的少年來說,不痛不癢。
周明生嗤笑一聲:“少爺,你真的不會安慰人。”
應慎之并沒有反駁。
對于這點他當然承認。
其實對于他人的情緒,他雖然可以很快捕捉到,但是沒有辦法産生太多的聯系。
他的内心始終沒有任何收緊,平淡地令人懊惱。
這是應慎之天生就不具備的東西,他對人的情感敏銳,但無法及時給予回應,他的身體會下意識規避,産生不了一點共頻的情緒。
兩人吃完飯,周明生将他帶回了自己的房間。
周明生的房間不大,裡面塞滿了東西,大多都是一些貓咪的照片。
靠着床位的牆壁上,還有一張極其蹩腳的簡筆畫。
上面畫着的是一個穿着警服的……周明生?
應慎之從那張畫上的雀斑認出了那是周明生。
畫紙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了。
周明生注意到他的視線,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這是我小時候畫的,一直貼在這,是不是太醜了……”說着,他一把扯了下來,随意團了團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裡。
房間裡沒有什麼可以坐下的地方,隻有一張椅子。
周明生拉着應慎之坐在自己的床上,“别客氣,坐下坐下說。”
周明生将一個本子從抽屜裡取出來,說:“這裡面是我整理的,我給你講一講,你看看有什麼要補充的。”
應慎之點了點頭,從自己的書包裡取出一個小本,似乎要記錄什麼的樣子。
周明生看他這麼認真,不免有些緊張起來。
“我也猜測,兇手跟第一個死者宋知了的家中有着深仇大恨。我爸當年也對宋知了的人際關系做了密集的走訪。宋知了的家人口碑不是很好,大多人都說這家人很刻薄。但一般也就是發生一些口角,沒有到了要殺人全家的那步。”
“所以我覺得,說不定這個兇手有着什麼樣的人格障礙,這種人的思維跟普通人不一樣,說不定就是會因為一兩句口角而下定決定殺他全家,為此不惜牽連無辜的人。”
當年周兆安走訪得知,宋知了的父母呢,早年間是不能生育的,後面收養了第一位受害人,也就是宋知了。一直當做自己的親生孩子去養,結果在幾年後,無意間懷孕了。
這對父母有了自己的孩子,對宋知了的态度可謂是三百六十度大轉變。
像是保姆一樣使喚這個小男孩,而且後面也不願意好好供他上學,盡管他的學習成績一直很出衆。
這對原本不能生育的父母,成功生下了一對龍鳳胎。
鄰裡鄰居有些時候會幫助宋知了攔下這對夫婦的毒打,這也就是為什麼宋知了的屍體上會發現那麼多的舊傷。
而且村中一直有傳言,說因為宋知了長得太過好看,他的養父宋平經常會猥亵他,有些鄰居路過的時候,會聽到動靜。
養母張淼呢,對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會幫着宋平将宋知了騙回來。
這也是為什麼這家人的名聲那麼臭,鄰裡街坊都把這家人當畜生看。
周明生不由地再次感歎:“你們長着差不多的臉,生活卻大相徑庭。一個在大城市裡做大少爺,一個在小村莊裡寄人籬下……”
應慎之手中的筆沒有停下,淡淡開口:“如果真的有什麼深仇大恨,我覺得兇手應該是宋知了才對。”
周明生點了點頭:“如果非要殺他全家,這個孩子的确是最有動機的,卻死在了這些人的前面。”
應慎之落下最後一筆,從本子上撕下那張紙,遞給了周明生。
周明生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接過。
他垂眸去看,那張紙上畫着的,是一個穿着警服的,周明生。
與他的簡筆畫比起來,這張畫可謂是活靈活現,還帶着少年不可忽視的意氣風發。
周明生立馬瞪大了眼睛,眼底的驚喜不言而喻。
“少爺,你把我畫這麼帥!”他欣喜地大叫,連忙将那畫貼在了自己床頭。
“以後我就挂在這了,真帥啊我……”
應慎之笑了笑,突然感覺自己的胸口有些隐隐作痛起來,不知道是不是這房子有些壓抑的緣故,還是他的呼吸不自覺地急促了起來。
他的腦海裡還回蕩着宋知了的生平,像是病毒一樣侵擾着他的大腦。
于是他的呼吸有些不受控制了起來。
眼前随着充血而有些發麻起來。
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