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自沈行約起兵以來,一直都在暗中搜羅能人異士,卻始終未有收獲。
昨晚時,王福想禀報的也是這件事。
隻不過,當時礙于蕭拓在場,說與不說,王福一時拿不準主意。
然而經過一夜,事态有了變化,經查驗得知,那名所謂的‘奇人’,說是身懷絕技,實則毫無本領,那人來投問時還領着個弟弟,兩兄弟在軍營吃飽喝足,撐得走路直扶帳,活脫脫騙吃蹭喝的兩個江湖騙子。
今早時分,王福見狀,便想将這事爛在肚子裡,免得說了徒惹聖上煩心,再治他一個辦事不利之罪。
沈行約聽後隻道:“人在哪?”
王福脅肩一笑,他本意是想将這倆人打發了去,又怕被問及不好交代,便藏了個心眼,這時便道:“還在軍營中,陛下若想見,老奴這就派人去請,不過奴才瞧着,倒沒試出這人到底有什麼本領……”
沈行約一揮手道:“去召——”
少時王福退下,再入帳來,領上一對怯生生的兄弟倆,年長些的在前,看樣貌不過二十來歲,探出的半個身子幾乎将身後的弟弟蓋住了。
這二人在帳門處站定,俱是一身破爛布衣的打扮。
看着這一幕,沈行約不禁有些懷疑,卻還是向兩人招了招手,那年長男子便會意,拖着身後弟弟到得禦前。
“陛、陛下——”
“小的見過陛下——!”
“都起身吧……不必拘禮,”沈行約心裡犯嘀咕,但面上不露聲色,問道:“你二人叫什麼名字?可是晉南本地人士?”
年長男子拽着弟弟起身,回話道:“回陛下,小人姓姜,單名一個‘成’字——祖籍充州漢汶,後随親族逃難到此嗝——”
這位名喚姜成的男子驚覺禦前失儀,吓了一跳,慌忙捂住了嘴。而他身後,那位模樣孱弱的弟弟則是毫無預兆,哈哈大笑了起來。
沈行約:“……”
“……别笑,别笑!”
姜成一再地朝他弟弟使眼色,止不住地冒冷汗,帳内氣氛一度尴尬。
在那少年詭異地笑聲中,姜成咬了咬牙,猛地在他後腦門上一拍,少年頓時止住笑聲,像被抽去了魂般,一動不動。
于是就變成了兩個人直愣愣地杵着,姜成想要解釋,又怕發出什麼不合時宜的聲音,隻能捂着嘴,尴尬地賠笑。
沈行約心道這都是什麼事?單看這兩人,哪個也不像奇門遁術有本事的樣子,然而一貫的喜怒不形于色讓他維持了基本的風度。沈行約坐下道:“給他一杯水。”
又朝那名喚姜成的長兄道:“不急,你慢慢說。”
片刻後,兄弟二人在帳内客位坐下,姜成兩手捧杯,目光不敢多瞟,小心翼翼地喝了口水,又放回到原位。
“陛下,真對不住,讓您見笑了……”
姜成很拘謹地笑了笑,向他解釋道:“這位是小人家中弟弟,名喚姜仲,和小人相依為命,陛下别見怪,他……腦子有點問題。”
看出來了。
從這兩人一進帳,沈行約就看出他那弟弟腦子不大靈光的樣子,這倒也不妨,沈行約隻想切進正題,姜成又似很自責地道:“也怪小的,沒把他照顧好,前一陣兒正趕上兵災,小的帶上仲兒逃跑,一時沒看住,飛箭打來,我背着他漫山遍野地跑,仲兒為了不讓流箭傷到我,自己後腦袋上捱了一箭。”
沈行約:“……??!”
“什麼??!”沈行約:“你說什麼??”
“小仲兒腦袋上中了一箭,要不也不會傻了。”
姜成極度懊惱地道。
隻是短短一瞬,沈行約便從難以置信的震驚中平複下來,緩緩開口道:“姜成,你可知欺君之罪,可是要殺頭的。”
姜成聽出他話外之音,急忙跪下道:“小的不敢欺瞞陛下!小人所說,句句實話啊!”
沈行約目光審度,落在他身上,姜成瞬間感受到一股威壓,顧不得許多,到一旁将姜仲按跪下,輕扯開姜仲頭頂發髻,揭開發心處包着的一截紗布,道:“陛下您看——這是箭傷!”
沈行約過去一驗,沒想到竟是真的。
看那傷痕,至少深入顱骨兩寸,傷口處縫合得倒是漂亮,隻是尚未好全。
如此……人還活着,簡直堪稱古代醫學奇迹。
“這……是你做的?”
收回目光,沈行約将姜成重新打量一番。
姜成似乎對救活弟弟這件事尤為自豪,興緻勃勃道:“是!那時仲兒頭上插着支箭,路過的都說沒救了,趁早埋了吧……小人偏不信!便為他開顱、清創,取出鐵箭簇,又施上金瘡藥,再把傷口縫合,骨頭重新拼好……”
沈行約聽得頭皮直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