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災難也阻止不了有錢人找樂子。绯刃想。而且看起來在災難過後,迫不及待跑來找樂子的人更多了。
他穿過那些人,向樓梯走去,沒想到其中一個角鬥選手模樣的omega回頭看向他,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緊接着許多目光都向绯刃投來。他敏銳地回頭。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角鬥場選手又彼此竊竊私語着,避開了他的審視。
绯刃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快步走上了樓梯。
接待員的辦公室剛巧有選手走了出來。那人绯刃還算熟悉,是個叫道奇的年輕omega,有一張活力四射的可愛娃娃臉和一頭剃得極短的銀發。他穿着件很短的緊身衫,赤裸的腰側有一大片黑色玫瑰紋身。
绯刃上一次遇見他大概是五六十天前的事兒了,那會兒對方蜂蜜色的腰身上還是光潔的。他看着對方略顯蒼白的臉,微微一點頭,算是打了招呼。沒想到對方卻回以一種绯刃看不大懂的目光:有擔憂,有憐憫,也有悲傷。
雙方擦肩而過。绯刃走進了辦公室,像之前一樣做賽程确認,結算上一個季度的收入。
绯刃對着終端上的電子簽單看了片刻:“臨時賽的收入,少了一筆錢。”
“沒有少。”接待員把懸浮屏推向他,上頭是一張收入金額計算表:“臨時賽規則是必須要淘汰對手,因為你的對手多比你賽了一場,是贊助人社團舉辦的私人賽事,也計入積分。所以他最終沒有失去晉級決賽的資格。所以根據規則,你上一場比賽的收入要扣除20%……這是角鬥場一直以來的規則。”
绯刃沉默片刻,簽了那份電子單。
接待員似乎也有點同情他:“你如果再賽一場就不會這樣了。十九個标準日前賽程委員會就給你發了參賽詢問函。”
“我住的地方交通沒有解禁。”绯刃簡短道。
其實就算解禁了他大概也不會來。他那些天差不多一直沉溺在汐冥的溫柔鄉裡。何況私人賽事……還是算了吧。
“真是遺憾。”接待員公事公辦道:“按照預定賽程,你差不多要開始準備下一場公開賽事了。需要提醒你的是,最近三十九個标準日都沒有任何贊助人為你提供贊助。考慮到積分和你的排名,你在下一場比賽可能要無防護無武器上場了……不過離比賽還有段日子,時間還來得及。”對方不再看向绯刃:“早點找到贊助人吧,諾拉·圖瑪選手。”
绯刃離開了辦公室。酒吧還在那裡。熟悉和不熟悉的選手們都打扮得不錯,到處都是酒和信息素的氣味,仿佛蟲潮隻是個不入流媒體杜撰的假新聞。
汐冥溫柔的眼睛在他面前閃過。绯刃感覺心髒那裡出現了一種奇怪的扭曲感。
不管怎麼說,他恐怕都得找到贊助人。隻有一個贊助人是遠遠不夠的。賽程越往後越危險,每一個選手身後堆積的贊助也越多……除非他死了。
他深吸一口氣,向着人群走去。
回應他的是似有若無的躲閃和更多的竊竊私語。甚至有贊助人帶着自己身邊的omega兔子一樣跳開,好像他身上沾了沙蟲的酸液一樣。
正當绯刃打算揪住某個選手詢問時。角落裡忽然傳來了一個聲音:“勸你不要白費力氣了。”
绯刃扭頭,看見了方才與他在辦公室門口擦肩而過的道奇。年輕的omega靠在花紋立柱上,神色與臉色一樣灰暗:“整個角鬥場差不多都傳遍了。”
“什麼?”绯刃微微皺眉。
“做你的贊助人會遇到不幸。”道奇低聲道。
“哪有這種事……”绯刃愣了愣,忽然想起了卡蓬和昆加法的事,他差不多快把那兩個家夥忘幹淨了。
“拉爾金說的。”道奇憐憫道。
拉爾金就是上次與绯刃對戰時脖子被捅穿的那個。绯刃在卡座裡看到了他。他目光迷離,脖子上纏着凝膠繃帶,眼下正躺在某個alpha的大腿上,對樓梯上方的虛空露出神志不清的微笑。
“那隻是意外……”绯刃什麼都明白了。迷信也是角鬥場規則的一部分。
他沉默片刻,忽然冷笑一聲:“不管怎麼說,那種人早晚都會死于非命的。”
“是啊。”道奇悲哀地笑了一聲:“咱們也是啊。”
绯刃收斂了笑容,沖他點了點頭:“多謝你。”
“沒事。”年輕的omega端起酒杯灌了一大口:“隻不過是看不慣他們那副樣子。好像别人先死了自己就能活似的。”他沖绯刃揮揮手,向着人群走去。
绯刃停留片刻,轉身離開了。
沒關系,終有這一日。他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