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華錄本身沒有什麼吸引力,真正有吸引力的是它背後的人。”謝京墨回着薛沐景的問題。
燭火照映在他的眼中,火焰從他手中的紙條漸漸向上燃燒,火舌吞噬紙張,它慢慢攀上謝京墨的手,而謝京墨仿佛沒有知覺一般。火焰熄滅了,它帶走了謝京墨眼裡的溫度。
木垚吊兒郎當地坐在謝京墨的旁邊,他聞言奇怪地問道:“那個九萬歲?難不成都是沖着他神醫的名聲去的?”
薛沐景思索片刻,否定了木垚的猜想,“若隻是神醫的名頭,還犯不着朝廷半數以上的人下場。”
他又補充了一句,“連孟家家主都下場了。”
薛沐景說完便不再開口。
孟世瓊,隸屬于四大世家之一的孟家,文武百官之首。孟家人普遍信佛,孟世瓊更是無欲無求,薛沐景想不明白,究竟是什麼能把這位朝堂重臣吸引過來。
謝京墨慢條斯理地将手上的灰燼盡數掃開,“聰明,但是還不夠。”
風從庭院中吹過,驚起一片鳥群。
謝京墨坐回書桌後面,擡眸望向窗外繁茂的枝丫。
“能吸引孟家家主的事情不多。孟家也并沒有患有不治之症的人。那便隻有一點,是關于那位的事。”
那位即是高堂之上,一言可定生死的那一位。
南江國的天子,南明帝齊晟。
薛沐景和木垚對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茫然,顯然他們并不知道那位是誰。謝京墨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茶水已涼,謝京墨端起茶杯,不再言語。
春天的雨水夾雜着涼意,清澈的水滴落在葉片上,連風都變得冷冽。
江程安剛走到客棧面前,雨停了。
天邊漸漸有了暗色,雨停的也算是個時候。
江程安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他被凍地直打哆嗦,他有種不好的預感,但他不知道是什麼不好的預感。
走一步看一步,就是江程安的人生準則,他從來不在意沒有發生的事情。
“交易客棧……”江程安擡眸看向客棧的牌匾,奇怪的名字,這麼個名字該是個拍賣場,而不是一個客棧。
他走進了客棧,客棧的大廳裡人滿為患,店裡的夥計都忙的腳不沾地。
“來來來,這是姜湯,客人暖暖身子。”小二正将剛煮好的湯遞給坐在桌子那裡的客人。
江程安環顧四周,試圖尋找空座位,不料在尋找的途中被一女子吸引了目光。
那女子守着爐子,她頭戴方巾,穿着粗布麻衣,雖是在煮湯,衣服幹淨得很。
“掌櫃的,沒湯了!”小二看到已經空的罐子,大喊道。
女子看起來有些不耐煩了,她手上的風扇越扇越快,白淨的臉逐漸猙獰,“知道了!催催催,就知道催!”
她暴躁的聲音和她溫和稚嫩的面容嚴重不符。
那女子發現了江程安,她的眸子瞬間亮了起來,她揮手示意江程安過來。
江城安看了看四周,見确實是叫自己,便走了過去。他剛站到那裡,就被那掌櫃的塞了一碗湯。
“小兄弟,新出爐的姜湯,第一碗。”女子笑着說道。
她的笑容如同三月的陽光明媚非常,江程安看着她的笑容有些出神。
“謝,謝謝。”他結結巴巴地答道。
他的聲音在這嘈雜的客棧中顯得有些小。
女子朝正在忙的夥計大喊,也不知道是否真的聽見了這句道謝,“那個誰,小玲,去拿條毯子過來。”
正在上菜的女孩聽到這話,點頭答道:“知道了,阿嬌姐。”
女孩的聲音溫溫柔柔地不算很大,卻能穿透整個客棧,精準地傳到江程安的耳朵裡。
一向大大咧咧的江程安拿着裝滿姜湯的木碗,一瞬間有些不好意思,夥計給他拿了一個凳子,他順勢坐到了離阿嬌不遠的地方。
江程安看着阿嬌,他的目光從阿嬌身上轉移到了爐子的上面。
“大堂怎麼還有爐子。”他疑惑地詢問着阿嬌。
正巧小玲拿來了毯子,阿嬌接過她手中的毯子,無奈地說道:“那是因為後廚的爐子不知道被哪個鬼才給炸了。”
說罷,她自己就笑出了聲,“事實上,是後廚現在正忙着做菜。”
她說完,将毯子扔給了江程安,“接着。”
彼時江程安正雙手拿着碗,根本接不住。緊急之下,江程安空出一隻手将毯子卷到了手腕上,随後再一轉手腕将其打開披在了身上。
阿嬌從江程安剛剛的一系列動作,便看出來他會武功,她大笑着拍了兩下手,“少年,好身手。”
聽到她這句話,江程安瞬間害羞了起來。
姜湯的熱煙阻擋着江程安的視線,他已經分不清是姜湯熱還是他的臉熱。
他的臉紅撲撲的,顯然是被逗厲害了。
“掌櫃的,你再這麼逗下去,這小兄弟可就不敢來了。”魏知易帶着笑意的聲音從阿嬌身後傳來。
“你這哪裡話,我就覺得這小兄弟看得親切。”阿嬌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她擡眸看向來人,笑着答道。
她的目光與魏知易對視着,兩雙相同的棕色眼睛裡包含着不同的情緒。魏知易從她的眼睛裡讀出了她未盡之言:不像你。
兩人一台戲,其他人都被蒙在鼓裡。
魏知易隻是與阿嬌聊了一句就沒再打擾。
恰好有一桌客人上了樓,空了出來。魏知易聳了聳肩,轉身坐到那空出來的地方。
那桌子離爐子倒不算很遠。
江程安看了一眼魏知易便收回了視線。他雖然很想說話,但此刻他真的累了。累到到連說話都帶着些朦胧的睡意。他靠着後面的牆上,略微迷糊。身上的雨水已經幹的差不多,姜湯暖熱了本來很寒冷的身軀。
客棧裡的聲音逐漸從嘈雜變為寂靜。
天邊暮色已去,黑暗逐漸浮現,光芒不在,月亮已熄,星星沉睡。
江程安從睡夢中醒來後,客棧裡的夥計都已經休息。客人都已經離去,不對,還有一個人。
魏知易一手支着腦袋,一手拿着茶杯,彼時,他正望着茶杯裡的茶葉,見江程安醒來,他笑着朝他舉了舉茶杯,“醒了?”
江程安點了點頭,問道:“掌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