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玥娘子當真是……唉……”站在魏知易身旁的人歎息道。
江程安與魏知易對視了一眼,彼此都明白了對方想要幹什麼。
樂閣自成體系,每一位樂師以自然萬物為名,他們本名不會都對外暴露,這是規矩。
旁人也隻知道那玥姑娘有一名為“玥”之一字。
“這位兄台,方才來得遲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還請兄台為我解惑,在下感激不盡。”魏知易用折扇輕抵自己的下巴,笑着湊上前。
那人看了魏知易一眼,他擡頭用下巴指了指那場上的人,“哝,看到了嗎?那位就是玥娘子的藍顔。前些日子孫縣令看上了玥娘子,要納她為妾,那藍顔覺得玥娘子是被脅迫了,這不,殺了過來。”
那位被玥稱之為李郎的人背對着魏知易,“這是你的意思還是妙音閣的意思。”
李閑的聲音冰冷,他直言戳破了玥姑娘的話。
站在窗邊的玥沒有說話,她的眼眶中又充滿了淚水,手帕已經全然濕透,她不忍,轉身背對窗戶,不再看向那人。幾度張口,終是徒勞。
她仍記得那天夕陽正好,她撫琵琶于池塘之邊,那人低眸送了她一場劍舞,暮光自天邊灑落,蘆葦輕輕蕩漾,青年攜着一身劍氣,笑問她,此劍如何。
如今,那副歲月靜好的模樣,到底成了一副空想。
她頓了頓,生硬地憋出了最後一句,“李郎,回去吧。”
她們的領舞帶人從妙音閣的正門裡走出,身着襦裙的女子笑着與那劍客說道:“李公子,樂閣從不強迫他人,你若是有什麼不滿,還請與閣主當面交談。”
那女子笑盈盈的,她的言外之意是,他再鬧下去,就是與樂閣勢不兩立,樂閣也真要與他動武。
李閑終于放棄了。他微微低頭望着地面,頭發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緒,随即,他像是不死心一般,擡頭看向高樓,他似是想透過那扇薄薄的木窗,看向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玥姑娘,若是你反悔了,李某定會拆了這妙音閣帶你離開。”
他的聲音穿透力很強,帶着一往無前的勇氣,向自己所愛之人訴說着自己的執着。
魏知易見此輕笑一聲,他展扇遮住了下半張臉,“有意思。”
且不說樂閣的地位如何,但就這劍客的一句話就将樂閣的人給得罪死了,該說是他無知還是不畏強權……
單是這性格還是挺符合魏知易的口味。
“阿嬌掌櫃,”魏知易湊近了身旁的阿嬌,“那劍客還欠你銀錢。”
阿嬌翻了個白眼,說道:“我當然知道。”
于是,那劍客剛要走,便被阿嬌攔下。
客棧中的四角桌子一邊坐了一個人,阿嬌和李閑面對面對峙着。他們兩個互相對視,沒有門的客棧尚在漏風,客棧的夥計小心翼翼地扶起那扇木門,隻聽“碰”的一聲,本就岌岌可危的木門,徹底四分五裂。
這下是連一塊完整的木闆都沒了。
江程安小心地瞥了一眼,他擡眸看向坐在對面的魏知易。
魏知易把玩着折扇,完全沒有在意,看起來是在走神。
“我真的沒錢。”李閑張口異常艱難地說道。
他的這聲“沒錢”成功喚回了魏知易的神智。如果魏知易沒有料錯,那名叫李閑的人,怕是拿所有的錢都去聽玥的曲子了。
在樂閣聽一曲就要不少銀錢,略為富貴之人尚還不敢經常去。更别提他聽的曲還是那差一點就進皇城的玥所彈。
阿嬌忍不住了,她轉頭看向魏知易,頗為真心實意地說道:“他們劍修都這樣?”
付湍窮就算了,現在遇上一個劍術很好的劍修也這樣。
魏知易沉默一會兒,點頭答道:“可能。”
阿嬌環抱着雙臂,轉頭不再說話。
“你也是劍修?”李閑問魏知易。
魏知易扇着扇子,理所當然地回道:“當然不是。我既不會武功,也不是劍修。隻是一介普通的書生。”
他說着指了指桌邊放着的書簍,那書簍是竹質的,上方還有一個棚子。書簍中央還能隐約看到幾個躺在裡面的卷軸。
李閑與江程安很是同步地看向魏知易,兩人眼裡都印着兩個字:“不信”。
魏知易的視線向旁邊轉移,略有尴尬,他摸了摸鼻梁,開口轉移話題,“李少俠,我見過你,在那次李家的宴會上。”
李閑驚奇地看向魏知易。
魏知易像是看出了李閑的驚訝,折扇扇出的風吹起了他的一縷頭發,他眯眼笑答:“李家近些年雖然隐世,但還是會和江湖中的一些能人異士打交道。那年宴會也是有幾個前去的。比如你的師傅百曉生。”
李閑聽到前面還沒覺得有什麼,直到魏知易說最後一句。
江湖百曉生,終年行蹤成謎,一身黑袍無人知曉他面容。
江程安這次恍然想起來,“我師傅也帶我去過。”
阿嬌拿了幾個花生米,邊吃邊說:“我看在你劍修的份上,我不收你錢。但……你要在我需要的時候來幫我,字據為證。”
交易客棧最多的就是字據,而每一條字據都有着自己的用途,江湖人注重的一為情義二為承諾,所以假使一天交易客棧遇到危險,這些人便都會前來幫助。
李閑點頭答應了,阿嬌抽出字據,将她擺在了那人面前,紅印畫押,依舊是那一套熟悉的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