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的台階很高,以至于他們站在大殿時,隻能瞥見那明皇的一角。
江程安立在大殿中央,魏知易和付湍分别在他的左右手。他是此行最重要的人。
他上前一步,一條腿的膝蓋放在地上,另一條腿的膝蓋也緊跟着跪地,“草民江程安叩見皇上。”
魏知易和付湍也跟着他的動作行叩拜之禮。
“起來吧。”南明帝坐直身體,眼睛凝在江程安的身上。
他笑一聲,“朕早就聽聞臨淵又收了個弟子。可往日事務繁忙,一直沒有機會去看一看。今日也算圓朕的一個心願。”
江程安站起身來,他擡眸看向前方的台階。
這話是真是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現在該如何回答這句話。進皇城前,魏知易和他談過一次,所以他不至于到這種時候自亂陣腳。
“家師生時,在草民面前也總提陛下。如果今日他在此處,聽到陛下的話,定然會開心。”
這話自然是假的,他師父和南明帝的仇恨之類的從未在他面前提起過。甚至連他自己的身份也是他後來入江湖時才知道的。
南明帝将手搭在扶手上,緩緩站起來,“可惜在他死的時候,朕沒能見他最後一面。”
他站在高台之上,那名叫林辭的太傅站在他的身後,隻是那人的目光并未在江程安身上,而是在魏知易身上。
“你師父死得突然,可曾給你留過什麼東西?”他垂眸望着江程安,問道。
江程安答道:“家師亡故之前,曾讓草民去皇城找師兄,除此之外,還留下一本書。”
他停頓片刻,随後眉頭緊皺,似是憂愁,“隻是在來的路上,那本書被奸人所搶。”
“草民在各處尋找都未曾見到過那人的身影。後來偶然間聽說,那人已經被仇家所殺,屍體連帶着整個住宅都被火所燒。”
他說着眼中充滿愧疚,很是苦惱,“我愧對家師。”
此話落下之時,周圍瞬間安靜。
時間如同一滴又一滴的清水,落在地面之上,也敲在江程安的身上。他心中有些發怵,他不知道自己這個回答到底能不能令南明帝滿意。
他雖然有一點小聰明,但到底不是那種混朝堂的老油條。
江程安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被拖出去斬首。
皇宮是吃人的地方。
時間過去很久,久到江程安以為他的話出了差錯。
良久,南明帝歎息一聲,“倒是可惜。”
這聲可惜是指什麼,江程安不知道。但他知道此刻的他逃過一劫。
“你師父已經故去,而你年紀又小。不如留在皇宮之中,如何?你師兄剛好也在。”他緩緩開口。
而這話江程安不知如何回答。
他心中一緊,汗水逐漸鋪滿他的額頭。
他不喜歡皇宮,因為他覺得皇宮之中沒有自由。
他知道南明帝口中的那聲如何隻是一個擺設。他必須留在皇宮。
恍惚之中,他的記憶似乎回到前些日子魏知易與他的談話。
“我不想留在皇宮。”月光下,他不滿地說道。
那時,魏知易低着眉,望着那月光之下斑駁的樹影,“你沒有選擇。從你師父死的那一刻,你就必須入皇宮。”
他似是知道江程安心中所想,于是再次補充,“無論有沒有風華錄的存在。”
風華錄便是那份名單。江程安和謝臨淵是綁在一起的。南明帝生性多疑,所以定會将江程安綁在皇城。
江程安可以拒絕,但拒絕的結局就是在出宮門的那一刻就被暗殺。
帝者,無心,趨利。
他不會讓一個會威脅他地位的人存在。
思緒漸漸回籠,江程安看向那高位上的人,拱手說道:“草民願留在皇宮。”
南明帝滿意地點頭,他将視線移到他身後的兩人身上,緩緩開口,“這是一路上幫助你的兩位友人?”
“倒是一表人才。”他緩緩開口。
他望見魏知易的面容,忽然眉頭緊皺,“朕是不是在那裡見過你。”
魏知易拱手,開口說道:“草民乃是天算子門下之徒,陛下應是在與家師閑聊之時見過。”
天算子之徒。這下南明帝就想起來了。
他眉頭皺地更緊一些,但不消片刻便舒展開來,“原是如此。不愧是他教出的人,有他當年的風範。”
一句話中,摸不清那帝皇的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