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讓我救他出來？”他問道。

江程安雖然沒有回答，但是眼眸之中的堅定已經替他本人回答這個問題。若是楚清意不救魏知易，那他便去劫獄。

劫獄是死罪，但對于江程安來說，朋友的命遠比這些重要。

他江程安不是背信棄義的人，魏知易幫他那麼多，他不可能出賣他來保全自己。

楚清意笑了一聲，“你同我說這個，你師兄知道嗎？”

江程安聽罷垂下頭，沒有回答他的話。方思重自然是不知道的。

楚清意搖搖頭，江程安無論回不回答，他都清楚這個問題的答案。方思重如果知道他會說這個，一開始就不會帶他來這個地方。

“陛下多疑，早晚都會得知你的身份。而宴會上的名單就是一個把柄，借此來除掉你，很容易。”楚清意緩緩說道。

宮中已經有人在說宴會上的名單是魏知易洩露出去，他騙了江程安。

如果讓楚清意在魏知易和江程安中二選一，他定會選擇江程安。

江程安一聽此話猛地站起，“既然這事是我做的，那無論什麼結果都應該由我自己承擔，而不是将這罪名推到其他的人身上。”

他緊皺着眉頭，盯着楚清意，繼續說道：“魏晚竹不能死，這是我的事。如果這罪名最終落在他的身上，我會後悔一輩子。”

楚清意轉頭望他，桌上的茶杯尚還冒着熱氣。

他望着江程安。

良久，笑出聲來。

“你的性子和你父親一樣。”

他繼續說道，聲音溫和而緩慢，像是能撫平人心的潮水，“放心。魏晚竹不會死，但你想救他出去，難。”

江程安看了他一眼，他知道楚清意答應了這件事，他拱手說道：“晚輩願聽太保教誨。”

楚清意看着他的樣子，搖搖頭。這下知道自己是晚輩了？剛剛可沒見他有半點晚輩的樣子。

也就是他，要是江程安在林辭那個老頑固這般，早就被丢出去。可惜他不是林辭，也不想成為那個老頑固。

“你與魏知易同行時，可曾注意到什麼？”楚清意緩緩問道。

江程安坐回石凳上，他思索一會兒，搖搖頭表示自己并未注意到奇怪的地方。

楚清意想要把輪椅轉過來，江程安見此，走到他身後，搭在輪椅之後的手略有生疏地推動着輪椅。

椅子面朝石桌，楚清意拿起桌上的茶盞，繼續說道：“陳年舊案為什麼沒有人去解決？因為他們怕。”

他說着抿了一口茶水，随後放下杯盞，命人拿來紙筆。

楚清意緩緩開口，語氣很是平靜，“想必你也聽說過。朝堂如今分為兩派，一派是以二皇子為首，一派以謝京墨為首。也就是人們常說的皇族和世家。”

他垂眸繼續說道：“官官相護貪官佞臣，在如今的朝堂這些很常見。你下山時已經有很多人注意到你，如果你一路前來路上什麼也沒發生，事情會麻煩一些，但也會相安無事。”

“但你們偏偏去将那些陳年舊案翻出來。方都的縣令入獄，晚幽城的祭祀坍塌，你們解決的這些事觸及到很多人的利益。無論是誰，都不想有一天自己會忽然出現在斷頭台上。”

墨水的香氣彌漫在周圍，紙張被平鋪在石桌之上，鎮紙壓在上方。楚清意歎息一聲，将剛剛所說的内容寫于紙張上。

墨汁浸濕紙張，他的聲音也随着筆尖的移動而傳開，“魏知易代表的，是‘百姓’。但朝堂的地方隻有這麼大。”

江程安看着桌面的紙張，垂頭沉思。楚清意并未點透，但江程安已經聽出他的言外之意。

“魏晚竹入獄是因為莫家家主。隻要将事情查明，就能将他救出來，對嗎？”江程安擡眸說道。

他試圖得到一個确定的答案。

他想的也簡單，魏晚竹既然是因為這件事入獄，那将這件事情解決就定能帶他出來。至于之後的事情，江程安沒有去想，他隻覺得要先将人救出來。

楚清意聽到這話看他一眼，“你這麼說倒也沒錯。”

“那就是。”江程安嘴角揚起，如同勝券在握的模樣，他渾身上下帶着獨屬于少年人的意氣風發，像是天塌下來都不會怕。

他張揚肆意，如同那時的紅衣少年。

故人之子如故人。可惜故人已亡，那人昔日的風采也随着記憶化為流水。

“我是齊長鷹的孩子，早先聽聞楚太保與父親有故，想來也該稱太保一聲世伯。”江程安狡黠一笑。

他站起來，拱手行禮，雖是笑着，但态度恭敬找不出一絲錯處，“晚輩想請世伯幫這個忙。僅此一次。”

他的話很坦蕩，他想要用楚清意與齊長鷹的關系來促成此事，而且已經很明确地告知楚清意，無半點隐瞞。

在這個身處高位的人面前，撒謊隻會适得其反。

楚清意停頓片刻，他凝眉望向江程安，“你隻有一個機會。”

言外之意就是此事之後，江程安再遇到麻煩，他不會插手，即使江程安身亡。

江程安笑了笑，他自然知道，但正如他剛剛所說，如果不将魏知易救出來，那他會後悔終身。他憑心而行，不會後悔。

“晚輩自然知道。”他彎腰朝楚清意行一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