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知易聽到此話,心中一陣苦笑。
也是,他這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可能猜不出來。
魏知易算計了什麼?
他知道謝言之肯定會因為他而去查這件事。所以他以自己的性命作為代價,去賭,賭謝言之會幫他。
因為他知道單靠楚清意,隻能讓這件事進入衆人的視線,做不到真正讓這件事真相大白。所以他想要在那天秤上添上一塊有利的籌碼,而謝京墨就是那塊籌碼。
恰好,身為太子的齊葉缺少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他又剛好在這個時間中将這個機會遞給了謝言之。
這是魏知易算計他的其一。
其二,便是齊曼桉。
作為事情的主角,她的結局注定是要死的。而魏知易一早就料定謝京墨會出手保她。
事實證明,不出他的所料。
謝京墨将手從披風的帶子上移開,他剛想退回去,卻忽然被魏知易拉住手腕。
他擡眸看向魏知易,卻見那人走上前。
魏知易将額頭輕輕抵在謝京墨的肩膀上。
風有些冷,帶着些悲涼的意味。所以,人們總說,秋是帶着些名為“悲”的色彩。
淺藍色的發帶纏繞在謝京墨的手心,他垂眸望着自己手中的發帶,他看不見魏知易的神情,但他伸手将那人抱住。
動作很是小心,他怕越了距。
魏知易沒有後退,于是他便将人環抱得更緊一些。
“你該怨我。”魏知易說道。
他的聲音沉悶。
他們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見過彼此的不堪。
謝京墨聽到這話,笑了一聲。
“怎麼怨?”他笑問道。
那聲音落入魏知易的耳旁有些模糊,如同落葉從他的發間落在耳邊随後飄向空中。
如此溫柔的話語,卻讓魏知易的心中堵下一塊石頭。
他怕,怕謝言之怨他,也怕他不怨他。
謝京墨垂眸,他又一次說道:“你如果真覺得我在怨你,那你就不要去怨我那時來得太晚。”
這樣的一句話如同抓不到的風無形又缥缈。但卻将魏知易心中所有的煩躁給撫平。
他口中的太晚是那日他去接魏知易時來得太晚。
魏知易知道,這聲太晚,謝京墨記了很久。
可是魏知易從來沒有怨過,或者說,謝京墨口中的怨自始至終都不該存在。
有些話泯滅在心底,有些情藏于記憶深處。
愛一個人很簡單,但将它說出口卻很難。
再等等。魏知易心中想道。
等所有事情都落幕,等他推演的故事來到終局。隻有那個時候,他才會敢走出那最後一步。
我們身不由己,我們言不由衷。
“魏晚竹。”謝京墨喚道。
在魏知易看不見的地方,那雙眼睛逐漸暗淡,如同黑夜之中所有的星星都已熄滅。
他說道:“下一次别這麼做。隻要你說,我一定會幫你。”
他不想再經曆一遍那種無力與恐慌。他也是人,也會有情感。
他一直知道魏知易在走一條很危險的路,他不知道魏知易的目的是什麼,但他沒有去阻止。因為那是魏知易所做的選擇。
魏知易有自己的想法,他不想去當那個阻攔他的人。
魏知易聽到此話笑了一聲,他移動腳步,向後退過一步。那環在他身後的手也被他拉開。他站在謝京墨面前,擡頭望着謝京墨,目光炯炯,未曾移開。
也是這時,他看清了謝京墨眼中的擔憂。
這不像謝言之會說出口的話。
他笑着望向謝京墨,輕輕搖頭,“謝言之,你是少師。”
所以你不能這麼做。
這最後一句話,魏知易沒有說出口。
在退後一步時,他仍然抓着謝京墨的手腕。而此刻,他終于是松開了手。
“少師”一詞份量太重,而謝京墨心中所想确實是如他說出口的話一般,但所思所想不能成為現實,也不可成為現實。
兩人都知道這一點。
謝京墨望着他,他們兩人之間之間的距離不多不少,剛好一步。
“你明知道……”謝京墨有些不甘心地說道,可魏知易沒有讓他說下去。
魏知易眸中的情緒甚是複雜,那些将要脫口而出的情被他死死壓着。他笑道:“等時候到了,我會給你一個答案。”
他說這話時很是鄭重。
謝京墨分不清他眼中的情緒是何種。但聽到這話時,他心中忽然出現一股怒意,但隻片刻後,便被所有的悲給帶去。
他知道,他可以在所有的事情發生之前,就攔住魏知易。以此斷絕所有可能。
謝京墨垂眼望向地面,眼前隻有那淺藍色的衣衫與那白霜一般的披風。他輕輕閉上雙眸,片刻後,重新擡眼看向魏知易。
“好,我等你。”他說道。
他将這句話說出口時,想過很多。可最後的最後,卻隻是一句“我等你”。
如同之前一樣,他依舊沒有阻攔魏知易。
而此刻無論是誰站在這個位置,都不會做出與他相同的選擇。因為他是謝京墨,所以,他成全魏知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