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根基未穩,孟家家主又是世家人。
這話問謝京墨對此的看法,又何嘗不是在詢問齊珩對此事的看法。
太子雖然已經站在明面上,有了支持他的人。但根本的世家代表人物還是謝京墨。而齊珩生母姓元,此事又和他脫不了幹系。
莫卿聽罷,垂下雙眸,他不卑不亢的說道:“少師的想法,在下不敢妄議。”
這說話聲平靜,仿佛挑起這個話題的并不是他一般。
侍女從漫步走來,将魏知易面前的杯子移開,随後又拿托盤中的壺倒上一杯清水後,離開此處。而期間魏知易一直在看着莫卿沒有說話。
他垂眸看向面前的杯子,那杯子中的水被換成清水,不再似茶水一般渾濁。他勾唇笑了笑,說道:“莫尚書,有些話不用拐彎抹角,有時候你在等一個答案,或許别人也在等一個答案。”
正如這盞茶,也正如這盞清水。
莫卿皺了皺眉頭,并未回答。
魏知易又笑了一聲,他沒有擡起面前那杯裝滿清水的杯盞,反而拿起放在桌面中央的茶杯。他擡眸看向莫卿,緩緩說着,聲音緩慢而溫和,“這杯茶我就收下,祝願莫尚書不負莫鶴大人遺志。”
他笑着,笑容溫和,帶着不屬于夏的柔意。清風浪漫,陽光盡數落在他的衣衫,絢麗之中夾雜着溫暖。
發帶早在幾年前改為白色。可即使發帶已變,他依舊還是他。
他舉杯,将茶水飲下,道過聲告辭後,便離開此處。
身着冬日披風的人漸漸朝外面走去,他與這個夏格格不入。光芒熱情,它透過樹蔭,輕柔地落在魏知易的衣衫上。那人的背影單薄,是孤寂,卻不寒冷。夏日的萬物是濃墨重彩的顔色 ,而他是濃墨重彩中的唯一。
這是個熱烈的夏,離冬日格外漫長。但魏知易卻由衷希望冬日的季節可以來的再慢一些。因為夏是幻夢,冬是幻夢中的醒悟。
桌上的樹影在光芒之中随風搖擺,樹上的葉子茂盛而鮮綠,而那低眸看影的人,卻出了神,他甚至都未曾回過神來去回複魏知易的那聲告辭。
五年前,他挑起莫家的大旗。人人都說他還年輕,擔不得大旗。他們說,莫蘭常死去之後,莫家也會跟着沒落。因為無論是世家還是皇族都講究一個利益。隻要有人提供不了利益就會被踢出局,再然後就是被剿個幹淨。
他擡起眸子,望向前方。
今日的天空比以往都藍,此時清風吹過,風不涼,光不熱,一切是正好的模樣。隻有桌上的杯盞冒着熱氣,而他坐至桌旁,獨身一人。
有些事,我們放不下。
卻仍舊被要求去原諒。
他原本想自己獨自一人回去,卻不料早已有人在外等他。
“本來可以直接去太保那邊,你偏要過來這裡,也不知道你腦子裡在想什麼。”站在外面的少年人冷哼一聲說道。這位便是當初魏知易去太保那邊攔着他的小童子,當初魏知易剛當上大理寺少卿時,手中沒有幾個人可用,于是楚太保便讓小鶴跟着他。
他當初是這麼說的,小鶴雖然性子魯莽,但是畢竟是一直跟在他身邊的人,能力毋庸置疑。小鶴那時并不樂意,但久而久之,也就接受了。
小鶴說着移開視線,不再看走來的魏知易。
“剛好順路。”魏知易走到他的前面,緩緩開口說道。
順路?小鶴心中已經無力吐槽。他走到魏知易身邊,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後。
忽然間他聞到一股味道,瞬間停下腳步。他擡頭看向魏知易,問道:“你喝茶了?”
魏知易停住腳步,他望向身後的人,心中不由地感慨他的嗅覺靈敏。随後,他面不改色地說道:“沒有。”
對于魏知易的話,小鶴半點不信。他站在魏知易的不遠處,死死皺着眉頭,整個人都要炸。
魏知易的身體,他本人比誰都清楚。以楚太保的話來說,他現在就是靠養,而那些刺激神經的東西是半點不能碰,比如酒、比如茶。酒還好,魏知易不常飲,但不喝茶就要他的命。
所以楚太保的那些話,他隻遵從一半。更何況,他比誰都清楚,這是養不回來的。
魏知易快步向前走,打算直接靠距離阻擋小鶴的話,但少年在他亦步亦趨地在他身後跟着,叽叽喳喳的在說着些什麼。可他說了一大堆,落在魏知易耳中也不過是一團亂麻,半點都沒記住。
“知道了。”魏知易答道。他停下腳步,擡手壓住小鶴的腦袋,将他所有的話都給打斷。少年的話雖然落不進他的耳朵中,但卻是聒噪。
小鶴低着頭,撇撇嘴,知道魏知易這人也聽不進去,也就沒有再絮絮叨叨。
兩人繼續向前走去,小鶴依舊緊緊地跟在魏知易的身後。
魏知易在前面走着,他的前方有兩條路,一條路是通往繁華的街道,另一條路是一條寂靜的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