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廢物!”
掌心拍在桌面上發出重響,桌上的筆架因他的動作倒在桌面之上。
毛筆骨碌碌地滾到腳邊,來通報的人跪在地上,他的腦袋抵在地面,不敢大口呼吸。
南明帝此刻正站坐在正前方的案台之後。他面色紅潤,胸口不斷起伏,眸中似是含着火焰。
這□□臣,居然連他的話都不聽。他心中平不下這口氣。
他是天子,理應享受萬人敬仰。而這些不聽話的人,不需要存在。
南明帝用手撐起桌子站了起來。他沉着臉,說道:“拟旨。所有參與這次事情的人。即日行斬。”
仿佛一道驚雷自耳邊炸起,跪在地上的太監目光閃爍片刻,他高喊一聲陛下英明,将腦袋重重地磕在地面上。
風聲急迫,一身白衣騎馬,踏塵而來。
二皇子在進俞城之後就已失蹤。如果他沒有料錯,那人絕對是回了皇城。
皇城目前形式不明,陛下的心思近來又總是多變,他想要再快一些。因為他怕自己晚一步到那裡,局面會變得無法挽回。
“少師!”站在城門口的人望見謝京墨的那一刻,像是看見唯一的稻草。他沖上前去,拉着謝京墨的手臂,絮絮叨叨地說着。
他想把腦子裡知曉的那些事情一股腦地說給謝京墨聽。
這些事情定然是需要去了解,但卻不是現在。
謝京墨眉頭擰在一起。他大步向前走去,步伐甚是急切,“我進宮一趟。沐景他們待會會來,你在這接應。”
“少師,少師……”那人落後幾步,他擡手想要挽留,卻見那人眨眼間就不見蹤影。
皇城曆來都是最為繁華之地,而如今街上亂做一片,新鮮的瓜果滾落在地面上,被馬匹踐踏而過,人們的臉上唯有驚恐殘留。
有官兵騎馬與他擦肩而過,為首之人是他的恩師徐夢德。
馬蹄踏在地面上的聲音層層交疊,如同敲擊在心上的鼓點,它在訴說人們心中的不安。
“徐夢德勒住缰繩,他垂眸往下下方。
那把長劍逼停了他們的隊伍。
而拿着那把劍的人,是剛剛走過去的謝京墨。
“太師這是要去哪?”持劍之人擡頭望着徐夢德,聲音不卑不亢,而且帶着一些鋒芒。
那被稱為太師的人将缰繩在手中纏繞幾圈,緩緩開口,“奉陛下之命,捉拿逆賊。”
謝京墨聽到此話時,黑棕色的眼眸之中滿是漠然。
他手中的劍沒有挪動絲毫。
所謂捉拿逆賊,自然是要捉拿前去邊境的那群人的家眷。這一點謝京墨很清楚,因為他在來之前就已經得到消息。
他壓低聲音,質問徐夢德,“南江沒有任何一條律法是說,衛國是逆反。”
徐夢德聽着他的這番話,垂眸望向謝京墨的眼睛。他試圖從那雙眼睛之中看到謊言和利益糾纏,但是沒有。
那是謝京墨發自真心的言論,不摻雜任何的利益。
徐夢德長歎一聲,跳了下來。他一手控制住馬匹,一手按在腰間的劍上。他擡頭望向謝京墨。
暖陽落在兩人之間,将他們分割成兩邊。一人站在馬匹旁邊,一人站在馬匹對面。
劍上的寒光隐隐閃爍,他們之間的距離不知是從什麼時候起,變得如此之遠。
明明他們在很久之前,是以師徒相稱。
“謝言之。”徐夢德出聲說道。
“割地可以換一時平安,但陛下派去邊疆的人都被他們所殺。這樣,你還覺得他們是在衛國嗎?”他刻意在“可以”這兩個字上落下重音。
風吹過那柄橫着的長劍,被其分割成兩條。謝京墨并沒有因他的話而動搖。
他目光緊緊盯着眼前的人,同樣問道:“那太師認為,不戰而棄就是衛國嗎?”
謝京墨将手中的劍放下,他擡腳上前一步。他不想退讓。
他繼續說道:“如果割地是衛國,那将南江拱手讓人也是衛國。”
“大膽!”刀劍出鞘的聲音響徹在空氣之中,身後的人先徐夢德一步喊道。
兵器出鞘的聲音是冷的,如同那冬日之時結冰的湖泊。
徐夢德聽到謝京墨的這句話,沒有發怒也沒有生氣。他沒有将謝京墨的話定義為對聖上不敬。相反,他同意這句話。
但同意并不代表完全贊同。
他緩慢地開口,似是勸導。
他朝謝京墨說道:“少師,我們都是為陛下做事。天子一言,衆生跪拜。”
風鼓動着兩個人的衣袍,而在不久前,他們還穿着同一種官袍,站在朝堂之上。
徐夢德也向前走了一步,他的眼眸飽經風霜,似是歲月沉澱在他的眼底。
他望着謝京墨,“你該知道。律法、南江,都隻抵不過那一句話。而你,是陛下的人。理應為陛下做事,才能走得長遠。”
徐夢德歎息一聲。他再度說道:“謝言之,你走到今天手上早已染滿無辜之人的血。”
回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