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淺淺的喝了一口水，感受着屁股下柔軟豪華的真皮沙發，開始打量起客廳的裝飾來。我頭頂上的天花闆有木雕貼面，天藍色彩繪，裝飾着金色百合花圖案；我腳下是黑白相間的大理石地面。幾步開外有根高大的柱子，接着又一根，再接着又是一根；大廳縱深一共豎着七根大柱，支撐着雙拱屋頂落在橫向正中的拱底石。

整間客廳非常寬敞，除了一扇大窗戶，牆壁上還挂滿了古董畫和藝術品。牆角擺放着各式雕塑，有巨獸，也有飛鳥，還有一幅巨大的油畫。油畫上是微笑着的一家三口，一位看起來氣度不凡的男主人，一位身着華服的女主人，以及一位看起來特别可愛的藍眼睛小男孩——我猜測這是藍眼睛闊佬和他的父母。

我正四處欣賞着，客廳裡突然傳來輕輕的咳嗽聲。我吓了一跳，立即轉過身去。韋恩穿戴随意的走到了客廳。

“嗨。”他朝我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然後走近了我，”早上好，史蒂夫。“

我趕忙站了起來：“早上好。”我看他臉上有點掩飾不住的疲憊，摸了摸鼻子，“看來我來的太早了。”

“哦，沒有關系。我本來就已經起床了。聽管家告訴我有客人來訪，所以就過來看看。你今天怎麼有空來找我？我記得你好像比較忙。”韋恩也為自己倒了一杯水。

“……有些事想跟你談談。”我說。

“什麼事？”

我覺得你現在最好先坐到沙發上，我要講的事情比較···”我斟酌了一下用詞，“令人震驚。”

“是嗎，”他挑了挑眉毛，似乎有點驚訝，”看來我确實應該坐下來聽聽你到底要說什麼。“說完，他就率先坐到了我剛才坐的沙發上。

“呃，對不起。”我坐在他旁邊，清了清嗓子，決定先從簡單的開始講，“我不叫史蒂夫·羅傑斯。”我有些心虛的摸了摸鼻子，既然決定坦誠相待那麼交換真名應該是第一步，“我叫薩沙·貝爾斯……史蒂夫是我的一個朋友。”

韋恩沉默着。

“抱歉。”我尴尬的解釋，”當時我就随口一說。”

“嗯···我早就覺得像你不會是個【史蒂夫】。”他看了我一眼，“你想要說什麼？關于你的身份。”

“唔！“我湊到韋恩身邊，認真的盯着他漂亮的藍眼睛，然後伸出手，按住他的肩膀。但是因為我比他矮，這個動作就變成了仰視，讓我的氣勢有點不足，”我接下要說的事情，你千萬别害怕。“

韋恩眨眨眼。

“你是不是蝙蝠俠？”我深吸一口氣，随即看到韋恩的瞳孔在我說話的那一瞬間急速縮小，整個人微不可知的抖了一下，看起來像是要暈厥過去的前兆，

“等等等等——”我這才反應過來我太緊張以至于說錯了，我急忙解釋，“我說錯了說錯了，我想問你是不是認識蝙蝠俠！”我忍不住晃了晃他，雖然我看不見我臉上的表情，但我覺得應該很蠢。

韋恩緩慢的眨眨眼，沒有說話。

“這件事情真的很重要！”我又搖了搖他，“事關蝙蝠俠的安危！電視上都說你資助蝙蝠俠，你到底認不認識他呀？”

“……”韋恩依舊不吭聲，隻不過這次的眼神似乎變得銳利許多。

“我說真的，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蝙蝠俠。”我說，“這件事情絕對不能再拖了！”

這時韋恩忽然擡了擡手，示意我停止晃動他的胳膊。我有點疑惑的停住了動作，看着他。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然後歎了一口氣，“我确實認識他。”

“太好了！”我興奮的差點拍桌子了，“快帶我去找他！快！”

“呃。“韋恩把胳膊從我手裡抽出來說，”我們一直是單向聯系，隻有他能主動和我聯系，我沒辦法帶你去找他。“

“……”我呆滞片刻，随即失望的垮了下肩膀，“這麼說你不能幫我聯系他？”

“是。”韋恩聳了聳肩，顯然他也無奈至極。

“完蛋了····”我沮喪的咬住了嘴唇。這個結果讓我非常挫敗，原本充滿希望的過來，卻沒想到竟然是個這樣的情況。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他忽然說，“你可以把事情先告訴我，隻要蝙蝠俠一聯系我，我立馬會把你說的事情告訴他。“韋恩頓了頓，”如果你願意的話。“

要不要把事情告訴韋恩呢？

我看着闊佬無辜的藍眼睛糾結着。我想把事情告訴蝙蝠俠主要是覺得他可以接受這古怪到極點的一切。畢竟他也是一個穿着奇裝異服大晚上到處亂跑的家夥，而且這件事情和他切身相關，他肯定會聽進去那麼一些的。

但是韋恩？

一個哥譚人口中孱弱的花花公子，被人用槍掃射的第一反應居然不是找掩體而是頂着炮火往外跑。我擔心如果我把這件事情說了，好一點的情況是韋恩會把我當做瘋子或者騙子什麼的，壞一點的情況是韋恩當場被我吓傻過去。

我猶豫了半天，終于狠下心來說：”算了，我還是先不說吧，你也許也會覺的我瘋了。“

“哦？“韋恩揚了揚眉毛。

“我怕你接受不了。”我揉了揉臉，感覺這兩天自己老了十歲。

“不，你盡管說，我可以承受。”韋恩說，“哥譚人的心裡承受能力沒你想得那麼脆弱，相信我，我見識過的東西遠比你想得多。”他微微眯了眯眼睛，語調平靜，目光堅定。

“那好吧。”我歎了口氣，“其實我不是一般人，我是個戰鬥法師。”我把遇到蝙蝠俠之後的那些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訴了韋恩，包括我今天為什麼來這裡的原因。

當然，我并沒有告訴他我和老師的真實身份，也沒說任何有關傑森小醜和九頭蛇的事情，對為什麼去捉蝙蝠俠也是含糊其辭的說我隻是對哥譚的有名景點蝙蝠俠感到非常好奇。

畢竟這些事情和我今天的目的并不相幹，而且我也不是毫無戒心的傻小熊！

“事情就是這樣。”我做了總結，“我家老師是很厲害的法師——真的特别特别特别厲害。”

我對着韋恩強調，“我覺得蝙蝠俠應該打不過我家老師。你得趕快警告他。”為了增加我講話的可行度，我現場給韋恩表演了一次穿盔甲，帶火焰南瓜頭的那種。

“我會的。”韋恩看完了我的表演以後，點了點頭。他沒有騙我，他看上去倒是挺冷靜，甚至還伸出手戳了戳我冒火的南瓜頭。

“那你會幫我通知他的對吧？”我追問道。

“我會盡力的。”韋恩看着我的眼睛。

“我懂。”我沮喪的說，“都是我的錯——蝙蝠俠也有一點點錯，但是大部分的錯誤都是在我。我真不該和我家老師說這樣的話的，我發誓我以後再也不說了。”

我實在是太失落了，就連我頭上升騰的火焰都垂落下來。

“你的老師是法師？”韋恩伸出手安慰的拍了拍我說，“也就是魔法師對嗎？”

“嗯····”我回答他“魔法師和法師雖然有點不一樣，但是很像。我不知道哥譚有沒有像我老師這樣的人，但在我的家鄉，我家老師是最強的存在。”我錘了一下沙發“越說越覺得沒有希望了！”

“我覺得你需要冷靜一下。”韋恩看了一眼凹陷下去的沙發說，“你剛才提供的消息已經足夠讓蝙蝠俠警惕了，他會考慮清楚的。”

“我必須要讓他知道。”我嚴肅的轉頭看向韋恩，“不論怎麼樣，這件事情對于他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他不該被蒙在鼓裡。”

“那我可以理解為你是在擔心他麼？”韋恩問。

“唉··我也不知道。”我歎了口氣，拍了拍盔甲讓它們消失，“我本來以為他很厲害的，最起碼應該像是我老師那種鐵石心腸冷酷無情的人。但經過昨天的事情之後，我覺得他挺辛苦的，一個人要保護這座城市。”

我壓低聲音，湊到韋恩耳邊，“接下來我說的你可千萬不能告訴他。我覺他挺，嗯，挺孤單的。”我向他描述了一下昨天蝙蝠俠差點失控的樣子，做了一個總結，“他昨天看起來真的挺可憐的，像是一隻無家可歸的流浪貓····看來英雄也有脆弱的一面。”

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韋恩聽了我的話之後，整個人有些發愣，就好像我說了一些從來沒人說過的古怪妄語一般。

“怎麼了？”我問道，“我說錯什麼了嗎？”

韋恩搖了搖頭，回過了神，說：“沒什麼，隻是從沒聽到有人這樣描述過蝙蝠俠。”

“是嗎？”我撓撓頭，“可能是因為他看起來很強的緣故，人們往往隻會注意到英雄的強大之處，而忽略他們身上屬于人類的脆弱一面。”我心有餘悸的說，“他真的很強，我居然都打不過他！”

“你不用太自責，這不是你的錯。”韋恩安慰我說。

“是啊，如果我比他強，能狠狠揍他一頓。我就不會找老師幫忙了。”我幽幽的說，“還是因為我不夠強的緣故。”

韋恩被我這句話一下子噎住了，半天沒有接我的話。我歎了口氣，起身對韋恩告辭，我怕我出來太久老師要懷疑我。

走到門口的時候，我突然回過頭，對着來送行的韋恩糾結了一下，還是說出了醞釀半天的話。“那個，韋恩····”我吞了吞唾沫，“其實，我還有句話想讓你轉達給蝙蝠俠。”

“什麼？”

“替我和蝙蝠俠說一聲····“我閉了閉眼睛，“就是，”我深呼吸了一下，“就是對不起啦。”我順手給他捏了一個火焰蝙蝠，塞給韋恩，“把這個勉強當成我的賠禮吧。”

韋恩被下意識的捏了捏手裡的蝙蝠，我覺得他肯定感受到了那極其舒适的手感，因為他頂着我的目光又捏了好多下之後才施施然的把它放進了自己的口袋。

韋恩說，“我覺得這句話你親自對他說反倒更合适。”

“我不敢。”我一臉深沉的說，“而且我不好意思跟蝙蝠俠道歉。拜托！布魯斯韋恩！韋恩！布魯斯——我知道你是個大好人求求你幫我說一聲對不起！”我說的飛快，“我——我可以讓你體會一次穿我火焰盔甲的快樂！”

“好吧。我會轉達的。”

韋恩笑了。那個笑容直到很久以後我都還記得，那時我才恍然大悟這個笑容的含義。韋恩叉着手，用一種蝙蝠俠金主的語氣向我許諾，

“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