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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靈若深深注視着驕矜庶女,忽然笑意漸深。
“本就是喜事成雙,便由你親自挑選吧。”
清蕪順從自身心意,在春桃擔憂目光中來到玉階前,站在驸馬天團正前方。
她笑吟吟地,準備瞧瞧驸馬天團裡有沒有滄海遺珠。
這副大方姿态搞得禮部官員不太自在。
清蕪道:“你做你的,不妨事。”
“啊,是。”官員抹了抹額頭冷汗。
事實證明,官員的不自在其實并不來源于帝姬的反客為主,而是那些過于離譜的驸馬信息。
“滇川知府洪志庶三子洪河,年一十有九,未有功名。”
“渤海府商賈劉朋嫡子劉宇,年二十有一,守氣境修為。”
“……”
一個個驸馬備選随着點名出列,操着半生不熟的禮儀向殿上諸位行禮。
四十七名驸馬的相同點是出身寒微,不同點是爛得各有千秋。
殿内氣氛變得微妙。
符靈若平和道:“這些皆是你父皇身前為你定下命中有貴氣的俊傑,你的谶言正應在他們身上。”
尊後說冷笑話也是拿手哈。
别說修真者,連那些與尊後相熟的命婦,臉上笑意都有點繃不住。
這些人不根本都是精挑細選出的一群渣滓麼?
說實話,她們對此覺得很費解:清算沉月帝姬沒問題,但何必将事情辦得這般難看?
今日典儀畢竟是要通傳天下的大事,這般掰扯下來,民間小報還不知要傳成什麼難聽樣。
再往大說,曆代先帝在天有靈。尊後明目張膽戕害皇嗣,純屬傷自己的陰德,會折壽呢。
然而尊後神色淡然平靜,似乎并不覺得哪裡有問題。
随着官員唱名,清蕪一個個看過去,也發覺不對,臉色漸漸難看。
好家夥,這麼多人硬是沒一個原作有姓名的!
哦,那個叫洪河的人,他弟弟原作出場過,但是作為打臉炮灰,被清娆一招秒的那種。
衆人疑惑不解,氣氛越發緊張,唯獨兩名歸墟靈修對局勢洞若觀火。
皇室陰謀毒辣——尊後正在借此褫奪沉月帝姬的五福命宮!
生靈皆有命宮,但命宮并非固有不變,可以因後天境遇轉變,也可被人剝奪、移植,敗壞。
這需要使用一個早被長生天明令禁止的邪術。
禁術已有四千餘年未曾現世,知之者寥寥,唯獨歸墟曆史悠久才有所記載,沒想到今日竟在孤僻的大邺宮城見到!
最初他們聽聞先帝賢妃相繼去世,并未覺得有異。
但緊接着,帝姬婚事被奪,被強嫁于渣滓。
如此種種,明顯有惡人作祟,其人在刻意毀去沉月帝姬的父母壽祚、夫妻和睦之福。
天底下,誰有這麼大的本事插手皇室内務,戕害帝姬福運?
接下來隻需看沉月帝姬是否大病一場,便能徹底确鑿真相。
毀康甯、敗好德,最後不得善終……沉月帝姬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命宮是人的要害,倘若被毀,縱使渡劫境強者也會隕落。
這是天下最狠毒無解的咒殺之術,在長生天失傳已久,也就來自歸墟的靈修能瞧明真相。
但中央皇土的攝政者示好在先,沒有師門指示,他倆何必為素不相識的漂亮帝姬出頭?
他們将今日之事默默記在心中,決定典儀結束後立即與宗門回禀。
如今隻歎息這位美貌帝姬的命運。
命數如此,再耀眼的明月,也終究要西沉的。
*
清蕪手心被汗意浸濕。
尊後意思很明顯。
遺诏在手,清蕪沒有質疑權力,要麼論重罪甚至處死,要麼現場選驸馬出來。
此乃陽謀。
可要是被迫嫁給垃圾,清蕪覺得自己别說等過年了,隻怕大婚之夜就得氣死。
在場的這些“俊傑”,别說成親,讓她平日多看兩眼她都嫌——嘶。
就在衆人都為清蕪的尴尬處境難堪時,帝姬的眼前忽得一亮。
她多看了某人兩眼。
“那位叫什麼來着,虞觀南?對,你上前來。”
衆人好奇,心說在一坨裡還能找到花麼?
就在此時,被點名的虞觀南排衆出列。
看清他的瞬間,所有人都不由倒吸口冷氣,齊齊在心中贊上一句:
好個風神秀徹的漂亮少年!
話說前頭,秀徹風姿是一種感覺。
少年黑發以銀紅發帶高高豎起,并以玄色面铠遮住雙眼,露出的唇瓣緊抿,顯得嚴肅冷冽。
他身着素淨道袍,黑白分明,全身肌膚裹得很嚴實。唯獨耳畔朱紅配飾灼灼惹眼,為他添了分獨特的清傲凜冽。
歸墟二人有些疑惑。
既然尊後精挑細選四十八名渣滓,又為何網開一面。
這般俊俏驸馬,如何陰損帝姬福氣?
清蕪好奇道:“你為何遮住雙目?”
宮規明言,面見尊上者無論身份為何,未得恩旨不得佩戴兵器,不得以任何物件覆面。
少年平靜道:“在下天生色盲耳聾,師尊有言,唯獨命中妻子方能摘下輔助視聽之物。”
他的嗓音同樣清冽,猶如山澗寒泉。
衆人心裡頓時恍然,同時生出少許嘲意。
難怪能上台面,半天是個殘廢!
清娆見縫插針:“三妹,你不覺得他所謂命中妻子的谶言與你的谶言很是有緣麼?”
清蕪沒理皇姐。
少女雖然始終盯着虞觀南,可眉眼并無亵渎嫌惡之意。
“相比其他待诏驸馬,你覺得你有何過人之處,足以證明你會是谶言中的貴人?”
四下震撼。
她居然在考慮一個耳聾目盲的殘疾能成為驸馬人選?
這還不如那位商賈獨子呢,至少面相喜氣,身體健康。
虞觀南的出身根腳禮部講得很清楚,長生天無名宗門弟子,依靠靈寶才能看似正常生活的平庸劍修。
天殘地缺,僅靠氣質就蠱惑住年少無知的帝姬。
歸墟二人在心底搖頭,心知這是沉月公主福氣已頹的兆頭。
她的直覺甚至沒有告訴她危險所在。
祖宗不佑,早夭之相啊!
命婦竊竊私語,糾禮官并未制止,得到暗示後,嘈雜聲漸響。
顯而易見的不看好氛圍沒能影響立于玉階上下的少年男女。
虞觀南平靜道:“在下可與你無邊富貴。”
清蕪搖了搖頭:“皇室不缺錢哦。”
虞觀南微微蹙眉:“在下可與你世間難覓美貌。”
清蕪挑眉,頗有些驕傲:“我已經是天下第一美人啦。”
圍觀衆人隻覺槽多無口。
看明白啦看明白啦。
這虞觀南純屬話本看多了,學那些書生臆想出的主角,覺得自己也能憑煌煌大言忽悠帝姬下嫁她呢。
“在下…我可傳你折月劍法,助你證道成仙。”
有命婦朗聲道:“小道士,别說笑了!靈脈枯竭已有千年,現在便是斷緣境的修士都少見,哪有人能突破天地封鎖證道成仙?”
聲量不小,全殿人皆聽得清楚,周圍響起低低的輕笑聲。
歸墟二人沒笑,這是冒着風險的善意提醒,端看帝姬本人能不能領會到了。
清蕪則懶洋洋道:“不必了,父皇說我什麼都能吃,就是不能吃苦。”
連續三樣聘禮遭拒,此時劍修少年看起來終于沒那麼傲氣,也沒那麼鎮定了。
他擰眉,以神識重又觀察面前的凡人帝姬。
榮華富貴,絕頂美貌,均無法令她動搖,心性之堅定簡直堪比苦修千年的大能。
……不愧是他飛升前最後的情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