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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她向殘廢道歉?
清娆臉上的溫和險些破功。
得虧她被母後訓練了十五年,才在關鍵時刻撐住體面。
她神色冷淡下來:
“我一片關切之心,皇妹不領情倒也罷了,便是急于回護驸馬,又何必如此羞辱我。”
清蕪絲毫不怵,目光幹脆在四周尋找某人。
“你等我問問皇伯母,殘疾小騙子這種話算不算人身攻擊哦。”
一直隐身的皇伯母,即上柱國夫人臉色頓變,她不知尊後謀劃,卻知對方性情,哪敢得罪?
好在清娆話鋒一轉:“三妹從小就擅長請長輩仲裁,這股機靈勁倒是一直未變。也罷,與其姐妹争執傷感情,倒不如由此人自證清白。”
“他自述實力不過朝徹境,可讨好公主時又說可奉她成仙。至于傾國錢财美貌……呵,其中貓膩,便是三妹不計較,我身為皇姐,卻責無旁貸。”
她眉眼嚴肅關切,當真好姐姐模樣:“想我道歉可以,但需先由李判官代勞考校,确認此人并未撒謊。”
斷然不行!
花瓶美貌易碎,讓虞觀南和李鶴年切磋,那能落得了好?
萬一哪裡磕碰,李鶴年性命都不夠賠。
未等她拒絕,少年率先開口,言語利落:“抱歉,在下從不與人切磋。”
拒絕格外果斷,口吻依舊透着那股他特有的清冽傲氣。
認慫的話都說得傲骨铮铮,也算這英俊少年個人特色。
清娆嗓音冷漠:“身為修行者,也會怯戰麼?”
虞觀南平靜回答:“在下之劍為祟物.斷魄,隻出一劍,但凡出鞘必要飲血為祭,恐怕有傷和諧。”
“這理由倒是找得漂亮。但如果你沒打過,為了印證此語,可是必須割去身上血肉圓謊。”
清蕪果斷站場:“他說了不,那便不。你不能——”
“若是孤的要求呢。”
尊後在此時恰到好處開口,輕輕一句便徹底殺死比賽。
符靈若指尖輕點扶手,姿态從容平靜。
她隻要清蕪過得痛苦,毀掉清蕪能接觸的所有福源。
這虞觀南扮豬吃虎也好、識破陰謀以此接近帝姬也罷,尊後并不在意。
因為,今日隻需将他打成殘廢毀去容貌,褫奪命宮計劃自不會有失。
“都是自家人,點到為止即可,并無忌諱。”
“阿蕪,莫要任性。”
虞觀南手指微動,居然當真點評起來。
[我殺死這裡所有人,不需要半炷香時間。]
一直戲谑玩笑的系統在此時嚴肅道:【但你是前來渡劫的!現在的你是恰軟飯的小白臉,不是長生天的英雄少俠。】
【不要總想着用劍解決所有問題,避其鋒芒又如何?】
【想想天火大劫!】
半晌,虞觀南緊繃的手指終究緩緩舒展。
“殿下!不可沖動。”清蕪身後同樣傳來春桃焦急地低聲勸說。
清蕪知道春桃為何焦急。
符靈若對外尚且披着嫡母的皮,不就是因為天命氣運這等虛無缥缈之物麼?
與之相應的,她也該恪守女兒的本分。
如今谶言被破,她若再失氣運,乃是天大的兇險之兆。
——閉着眼睛,清蕪也能猜到春桃會這麼說。
更别說她還需要同尊後處好關系,才好逃出叛軍攻城。
可是。
在庶女身份之前,她首先是大邺貴胄,皇室血脈!
搖尾乞憐?俯首帖耳?
這八個字,從不屬于沉月帝姬。
要她那樣活下去,真不如死了,反正活着也是丢人。
清蕪能察覺到尊後對自己冰冷孤絕的惡意。
不過來之前清蕪便有心理準備了。
今日典儀規格極高相當隆重,祖宗有靈必然開眼。
誰清算誰,真不一定哦。
“噫,”清蕪露出嫌棄表情,“母後總不是要兩位驸馬以血簽婚書吧。”
“沉月殿下,您失禮了!”
糾禮官此時忽然又不聾不瞎,出聲呵斥。
帝姬故意沖他撇嘴。
糾禮官短暫失語:……
雖然但是,怪可愛的。
沉月帝姬眉眼澄澈。
她完全不覺得自己哪裡做錯,又哪裡不孝順,會有損福運德行。
媽媽說過,對就是對,錯就是錯。
父皇也鼓勵她,哪裡她覺得委屈不好,揚聲抗辯就是。
哪怕是女主,哪怕是天母尊後,就能肆意侵奪旁人之物麼?
這就是沉月,這就是清蕪。
至于聘禮真僞問題——
少女啞然失笑:“驸馬所說,均是為我所下的聘禮,為何要交由皇姐處置,又為何要姐夫驗明?”
“《大邺律》之《戶婚律》明言,聘禮嫁妝均由出嫁女自身處置,縱父母兄姊不得侵擾,違者杖五十。”
清蕪微微歪頭。
“難不成,皇姐要知法犯法,自己嫁妝不夠,便要賣妹妹麼?”
*
聰明!
小帝姬竟真的找到此番言語唯一站不住腳之處。
與賢妃相熟命婦紛紛感到欣慰。
而且清蕪有分寸,隻質問皇姐清娆,沒有進一步逼問尊後,否則事态發展極易失控。
沒想到小殿下外表嬌蠻,心思居然如此剔透!
清娆臉色難看極了,她也萬萬沒想到,自己會被清蕪輕易質問的啞口無言。
該死,這死丫頭進學時不總是發呆麼,害得她也沒怎麼認真聽,結果這丫頭不聲不響,居然真的記住了?!
而且記得還是最繁雜龐大,足有百萬字的鴻篇《大邺律》。
雖說熟讀并背誦大邺律是做官的基本要求,然而堂堂帝姬,尊後嫡出,她何時需要講究這個?
更别說被父皇從小嬌慣的清蕪……
“就事論事,勿要誇大其詞!”清娆強自揚聲道。
“哦,真正誇大其詞,污蔑在先的不是皇姐麼?結果此刻反倒嘴硬無比,死不悔改。”
清蕪歎氣:“今日你我及笄,祖宗開眼,偏要鬧這般醜事。”
她的帽子一頂比一頂重,終于扣到讓清娆都心驚的程度。
“勿要血口噴人,我何曾貪圖你的嫁妝!母後自會準備好一切。”
清蕪等的就是這句話!
“我自不像嫡姐有親生母兄做主。”少女冷不丁發問,“敢問禮部尚書嚴公,民間遇此事該如何做主?”
持續吃瓜旁聽的嚴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