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本官也不是刑部主官啊。
然而大喜日子沒叫刑部,作為此處官職最高的正三品大員,嚴老頭責無旁貸。
他輕咳一聲,含糊道:“依戶婚律,應尋宗族長輩,或鄉裡村長評議,如有失和,再尋公府。”
持續隐身的皇伯母,上柱國夫人陡然警覺:!!
她也不想同尊後為敵,那狡猾丫頭别想拖她下水!
就在皇伯母思忖自己該在何時暈倒時,清蕪已搶先一步。
“正巧今日雙喜臨門,五福鴻天,祖宗開眼,不如請曆代祖宗皇帝評議吧!”
換作前世,今日之事必然是筆糊塗賬。
親生父母俱喪,又無母族支持的庶女甚至可能以不孝罪處以杖刑。
但是。
咱煌羽大陸不講科學,講修仙。
大邺國祚迄今六千年,從未遭遇國殇,緣由便是曆代先帝英靈不散,庇佑子孫國祚。
皇位傳承時,也有過攝政者疑難不決問之祖宗皇帝的先例。
因此當清蕪講出這句話時,所有人并沒有質疑合理性,唯獨不看好便是了。
符靈若神色不變。
小女孩受委屈了,想同長輩告狀很正常。
事實上,她從未憎惡庶女,隻是覺得這孩子上蹿下跳的模樣令人同情。
換作一年前的清蕪,以她的福運陰德求祖宗庇佑也完全沒問題。
可這丫頭知曉自己已經被竊取多少福運了麼?
但凡她五福未受影響,都不該幼年孤哀,又因自己落得如此婚配。如此作派,屬實愚鈍可憐。
其實情有可原。
修士與凡人的手段差距從來是雲泥之别,哪怕死,也是糊塗無知的。
結界庇佑之下的大邺子民與這位帝姬并沒有區别。
如此淡淡思忖,尊後與清蕪四目相對。
少女神色明亮銳利,沒有退縮之意。
禦座上,尊後指尖輕敲動作微頓。
那今日就将清蕪的祖宗福佑也順勢消耗幹淨吧。
陰德淺薄子孫,請來的祖宗也定暴怒刻毒。
盡早結束清蕪的痛苦,對所有人都好。
“是孤無德。”尊後忽然掩面,長長歎息,“先皇殡天如今才止一年,女兒便已質疑孤為母不慈。這都是孤德行淺薄的過錯。”
“尊後息怒!”
“此事絕乃妄言!”
天母尊後一自責,在場哪還有人敢受禮,紛紛避席下拜勸道。
在場之人,唯有清蕪與身後的凜秀少年此刻還站着。
他們如此格格不入。
“不許跪。”清蕪嗓音輕微,“敢跪下,回去就打斷你的腿。”
虞觀南:……
其實他本來也沒打算跪。
頭次被人如此威脅,還是自己的凡人未婚妻,體驗微妙。
尊後長歎:“既然如此,便請大司命主持典儀吧。”
符靈若神色淡淡歉意,卻透露出不容拒絕的威嚴強勢:“皇室秘典,閑者避忌。”
大邺尊後,人間界唯一攝政宣布。
“及笄禮暫停。”
“當啟太虛昭穆迎靈!”
*
祖廟中,青煙袅袅。
長生燈火幽暗明滅,映照出大邺曆代先帝的黑木排位。
滿滿一面牆,镌刻着偌大皇朝自開國以來的無數風霜。輝煌、劫難、昏聩、英明。
而今日,祖廟再啟。
又一代統治者來到祖宗靈位前,請求裁決。
四名神台靈郎伏拜威嚴肅穆的靈位前,漫長吟誦着喚靈祈禱的祭祀銘文。
大邺皇室的血裔以尊後為首兩列跪拜,以尊後之威,在祖宗皇帝面前也隻能自稱兒臣,端莊叩拜行禮。
身為半步女婿,虞觀南同為參禮者。
【事情鬧大了啊。居然連太虛昭穆迎靈都搞出來了。】
【大邺尊後順勢想要赢得祖宗認可。】
系統搖頭晃腦,顯擺自己千餘年的見識。
【她是大邺三千年來頭位女主,小皇帝沒幾年便要親政。若無祖宗支持,根腳就是沒正統穩當。】
【你的好殿下危險了。】
【看似迎來轉機,但如果連祖宗皇帝都不庇佑,那她真就任由尊後搓圓揉扁咯。】
虞觀南不懂系統在幸災樂禍什麼。
沉月帝姬是為他的尊嚴出面。
少年隻會殺人,他的第四樣聘禮是他的劍。
倘若帝姬被逼至絕境……
系統大驚失色:【喂喂,你該不會想幫她先滅嫡母,再斬三千年曆代皇帝吧?你是來滅人家滿門的麼!】
虞觀南沒否認,微微蹙眉。
[此處有邪魔之氣。]
虞觀南初次嘗試證道之戰,便是在哀邙山蠱骸獸潮殺了七日七夜,直到将那猙獰洪流殺到截斷為止,故而對邪祟魑魅的氣息極為敏銳。
【這可是大邺皇廟,無數大能守護,哪來的妖魔。】
“我已與祖宗皇帝講明是非經過。”
“清蕪。”尊後聲音平靜,毫無起伏,“祖宗皇帝讓你上前說明,你何事需要裁決。”
“莫要誇大其詞,試圖撒謊,世間無事能夠欺瞞帝靈,違者會遭天雷之罰。”
清蕪深吸口氣,随後毫不猶疑起身。
她喜歡這裡的檀香,味道令她覺得安心,仿佛童年時撲入母親的懷抱。
媽媽的懷裡總是香香暖暖的。
時至今日,普天之下,唯有這裡才能給予她半分安心。
尊後能接下這場裁決,定然有所依仗,那個女人是恐怖的政治動物,從不打無準備之仗。
自己有什麼?
清蕪望着滿牆靈位。
她是受了委屈,奮起全身勇氣才掙得與祖宗告狀機會的孩子。
她很久沒有遇到能夠撒嬌依賴的長輩,但這裡足足有三十五位。
祖宗定然會明白,她沒有錯!
并且不止控訴委屈。
她應對死劫、應對叛軍圍城的最後生機同樣落在這裡,要祖宗下冥旨,好讓她掌握自己應有的神策禁衛。
掌心出了微微的汗水。
她想起自己上學參加全校演講比賽時候,上台前她也這樣緊張出冷汗。
而那次比賽她是全校第一。
這次…也定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