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些新軍,是否打算用在這場戰役中?”
景蔺搖了搖頭,目光深遠:“紅渠部落,我們更傾向于以傳統之師,梁骞老将軍的那套更為穩紮穩打,可确保萬無一失。至于新軍,君上打算用于别處。”
蘇北歌倒吸一口氣,“東出?”
“嗯,君上的大意就是觀局勢而謀動。”說到這裡,景蔺微微一頓,“寒昭國,最近正蠢蠢欲動,意圖一舉将湛山國納入版圖。”
蘇北歌雙眼圓睜,滿是驚愕之色:“湛山國可是東風國和寒昭國兩大強國之間的緩沖地帶,這寒昭國想一口吞下,東風國豈會坐視不理,任由其擴張?”
“此事确實蹊跷,我一時間也還沒琢磨明白。東風國君臣心目中應該很是清楚吞滅湛山國的利害關聯,所以多年來,他們選擇的隻是不斷蠶食湛山國,而非一蹴而就的滅國之戰。而今,為何又會輕易讓寒昭國這樣做?”
蘇北歌心中亦是波瀾起伏,“若寒昭國鐵騎南下,玄門又怎會置身事外?畢竟,穆門主與湛山國的淵源深厚……”
景蔺輕歎一聲,“玄門自然不會坐視不理,且不說穆門主之遺澤尚在,那湛山國素來也是以仁義著稱,一旦國破,流離失所之民将無處安身,民怨沸騰,天下局勢恐将更加錯綜複雜。”
“等等,少一。”蘇北歌打斷了他的話,“你猜東風國此舉,是否有意為之?”
她話音未落,景蔺眼中已閃過一抹頓悟之色,“他們欲借寒昭國之手,順水推舟,縱容趙集鈞的野心,從而趁機攪動?”
蘇北歌點頭。
景蔺神色愈發凝重,“待會兒,君上親臨,我再與他細聊,看看此次東風國的圖謀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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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得梁骐将至,蘇北歌眼波流轉間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她輕咬下唇,目光不自覺地望向遠方,低聲說道:“我得走了。”
景蔺眸中閃過一抹疑惑,“你與君上莫非是起了争執?”
蘇北歌輕歎一聲,轉身面向景蔺,眼中閃過一絲無奈與倔強:“争執倒談不上,隻是……我與他提過多次,想要回南璃看看。可他每次都以局勢動蕩,路途遙遠且不安全為由,将我的念頭一一駁回。這局勢動蕩,難道不是一直如此嗎?想當初,我一人闖蕩江湖,不也是安然無恙?若他真擔心我的安危,多派些人手護送便是,如此推脫,豈不是變相的阻攔?”
她的語調中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委屈與不甘,仿佛積壓已久的情緒在這一刻找到了宣洩的出口。
景蔺心中頓時明了了幾分,柔聲勸慰道:“孟一,今時不同往日。六七年前,雖也是亂世,但大國之間尚能維持一種微妙的平衡,除了中冠之戰那樣的大動蕩外,小規模的沖突雖不斷,卻未曾有真正威脅到各國的根基。而今,小諸侯國大多已被吞并,剩下的皆是實力雄厚的強國,大戰一觸即發,各國之間的通關更是難上加難。君上也是出于對你的安全考慮,才會如此謹慎。”
“我也不是全然不知這亂世的兇險,正因如此,我才一直隐忍至今。可是……”
蘇北歌的眼眶開始泛紅,聲音微微顫抖,“少一,我一人在外漂泊,家中親人怎能不挂念?我屢次托阿驷送信,期盼着哪怕隻言片語的回音,卻如同石沉大海,杳無音訊。我怕……怕他們遭遇了什麼不測,或是因我而受累。”
景蔺心中湧起一陣酸楚,他輕輕擡手,不自覺地落在蘇北歌肩頭,給予她無聲的安慰。
這突如其來的溫柔觸碰讓蘇北歌身子一顫,她擡頭望向景蔺,言語中略帶懇求:“少一,你人脈遍布四方,定有辦法幫我探聽家中情況。我……我真的放心不下。”
望向她那雙充滿期盼與無助的眼睛,景蔺心中不禁猶豫。按常理而言,梁骐作為一國之君,怎會連一封家書都無法傳遞?除非其中另有隐情,或是梁骐故意為之。而他,并不願深究其中緣由,更不願與梁骐作對。
“少一,你幫幫我吧。”
蘇北歌輕扯了一下他的衣角,那是她鮮少露出的女兒姿态,景蔺的心終于還是軟了下來。他點了點頭,低聲道:“好,我會盡我所能去做。”
“謝謝你,少一!”
蘇北歌激動地握住景蔺的手,笑容瞬間綻開,周遭的陰霾立馬為之驅散,景蔺突然覺得,無論為她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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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在做什麼?”
一道突如其來的冷冽打破方才溫馨的氛圍。梁骐的聲音低沉而略帶不悅,如同烏雲蔽日般從兩人背後籠罩而來。
蘇北歌轉身,目光與梁骐交彙,卻忘了自己與景藺的手仍緊緊相握。梁骐的目光在兩人之間遊移,醋意悄然爬上心頭,但他強忍着沒有發作,隻是自然地伸出手,将蘇北歌輕輕拉至自己身邊,兩人緩緩走向一旁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