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裡,梁骐見蘇北歌面色仍帶着幾分不悅,語氣立即柔和了幾分,“還在生氣嘛?”
蘇北歌撅起嘴,目光故意避開梁骐,明顯是還不想搭理他。
“現下你回去,我确實不放心。”
梁骐拉起蘇北歌的手,溫柔地包裹在自己的掌心,試圖用這種方式傳遞自己的歉意與關懷。
蘇北歌依舊沒有言語,隻是将頭轉向一側,繼續她的無聲的抗議。
梁骐見狀,語氣更添幾分溫情,緩緩道:“小一,我近日得到一則關于蘇南辰的消息。”
“真的嘛?”蘇北歌猛然轉身,眼中閃爍着難以置信的光芒,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哥哥他……他現在可好?”
“他已離開洛京,返回南璃。”
雖然梁骐的描述十分平淡,但蘇北歌卻是止不住的欣喜,追問道:“那我寄往莊園的家書,他們……可收到了?”
“蒼梧與邕城之間,相隔甚遠,傳信本就非易事。不過,這些年,我也未曾間斷地派出信使,雖不能保證每封皆至,但按理來說,你家中定有人已收悉。至于為何遲遲未有回音,我也無從得知。”
蘇北歌秀眉微蹙,語氣中多了幾分疑慮:“會不會是……江氏從中作梗?哥哥與于淵皆忙于外務,家中大小事宜自然由她來掌控。她若心生芥蒂,或許會故意将我的信箋藏匿起來。”
她又想了想,眉宇間凝起一抹細思,嘟囔道:“不對呀,我往丹邑也寄了書信,就算莊園那邊将信截下,于淵總該能收到才是。難道……于老如今已不在丹邑了嗎?”
“是的,我确有耳聞,蘇家的于總事在兩年前去了鄀都,至今未歸。”
蘇北歌眉頭深深皺起,心中那份不安如同被風卷起的落葉,四處飄散,難以落定。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梁骐伸出手,輕輕撫平她緊鎖的眉頭,眼神中滿是疼惜與寬慰,“小一,别擔心了。等夷國的事情塵埃落定,我定會親自安排,讓你與家中親人重聚,好麼。”
蘇北歌擡頭望向他,語氣中帶着一絲懇求:“我還是不放心,既然哥哥已經安全回到了南璃,我想再寫一封信,你能不能想辦法,直接幫我把信送到哥哥手中?”
梁骐沉吟片刻,終是點頭應允:“好,我自會安排。”
蘇北歌心中大石稍落,猛地撲入梁骐懷中,激動道:“謝謝你,阿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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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洲456年,湛山國被滅,寒昭國和岚州之地中間完全沒有了屏障。
趙集鈞非但根除了一個肘腋大患,且令寒昭國幾乎成了中原腹地,從此通向關外的大道暢通無阻。這是寒昭國在百年期間,除卻胡人戰果之外,最為輝煌的版圖擴張,舉國上下,歡騰若沸。
湛山國往昔雖非強盛,卻因玄門庇護,屢遭劫難而不倒。然而這次,高羊氏帶兵卻異常順利,隻花了短短三個月,便将其疆域全數收入。另外奇怪的是,玄門僅戰初略顯身影,其後便銷聲匿迹,四海之内,議論蜂起,皆疑玄門根基有變,亦或是趙集鈞暗施手段。
但無論如何,湛山之戰的結局消息飛快地傳開,天下頓時驚愕嘩然,寒昭國才剛與北淩國硬剛完沒多久,轉頭就去打胡人滅湛山,其雷霆萬鈞之勢,讓諸國見識到了何謂真正的巅峰戰力惶惶之餘,他們紛紛派出特使趕赴結盟,以防自己在未預備之前,成為寒昭國的下一個目标。
同年歲末,邕城連日來大雪封門,銀裝素裹之下,丞相府邸卻是一片熱鬧非凡的景象。
府門高懸的大紅燈籠在雪花的映襯下更顯鮮豔,總管府務的家老穿梭于仆役之間,指揮若定,确保每一寸被積雪覆蓋的空間都能迅速恢複往日的整潔與暢通。一輛輛青銅轺車緩緩駛入丞相府前的空地,車輪輾過清理幹淨的雪道,發出輕微的吱嘎聲,與遠處孩童們打雪仗的歡笑聲遙相呼應,為這莊嚴的場合添了幾分生機與和諧。
世族貴胄們穿着各種色式的勳貴禮服,談笑風生地聯袂而來,臉上洋溢着由衷的喜悅與期待。今日,丞相娶妻,王姬出嫁,堪稱是整個北淩國的盛事,其喜慶程度更非一般。
丞相府的正廳内,人潮湧動,幾無立錐之地,那熱鬧的氛圍幾乎要沖破雕梁畫棟的束縛。庭院之中,臨時應急搭起的防雪席棚也站滿了賓客,他們便走動邊相互寒暄,話題從瑞雪兆豐年的吉祥話,到風花雪月的逸聞趣事,無所不包,卻默契地避開了邦國大事。然而,衆人高車駿馬冒雪而來,顯然不是為了在這裡閑扯消磨的,他們顯然在等待什麼,卻是誰也不說,隻管高興。
午後雪花飄舞,寒氣襲來,賓客們不自覺地緊了緊衣襟,有的甚至已輕跺雙腳。就在這份略顯紛擾與期待的氛圍中,一陣車辇聲由遠及近,穿透了雪花的輕吟,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