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都笑,但那位同學始終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
奧萊恩遺憾地拍拍他的肩膀,“卡爾,你笨死算了。什麼意思?就是字面意思。”
——
晚宴看起來十分成功,老岡特爆發了比之之前更活躍的精神氣,盡管來賓沒幾個不比他年紀更小的了。
在夜晚來臨的時候,托馬斯被他押在身邊同他一起去見他的老友們,不外乎的在實行他的目的,隻是托馬斯這個腼腆沉郁的黑發文藝青年對此并不熱衷,他更想和他的同學們待在一起。
大廳裡絢麗的水晶燈映出缤紛的燈光,照耀在主座旁托馬斯精緻而尊崇的面貌上。
老岡特站起身,舉着一杯馬提尼,向衆人緻意,“感謝各位貴客的到來,招待不周,還望各位海涵,我唯一的孫子托馬斯——”他示意托馬斯站起來。
“他的訂婚派對在籌辦着,屆時還請諸位莅臨。”
托馬斯于是站起來,同樣舉杯共敬,聽見這話,依舊微笑着,溫和紳士的,“感謝grandpa,屆時歡迎各位參加我的訂婚宴。”
衆人便笑着恭喜他。
阿布拉克薩斯坐在和他們稍遠的位置上,身旁是他們的同學,聽到他的話,桌子下的手猛然掐住了手臂。
奧萊恩小聲地問他,“嘿,怎麼托馬斯突然要訂婚了?”
疼痛感使他清醒了點,阿布拉克薩斯沒說話。
——
待到晚宴結束,托馬斯和老岡特送走了賓客之後,老岡特累得再也堅持不住,托馬斯一直照看着他,見狀即刻要送外祖父回房間休息。
斯萊特林莊園長久未住人,這次也隻是為了晚宴才會在這住幾天,東西都短缺,不如小漢格頓條件好。
老岡特坐在床上,目露期待,“托馬斯,我很抱歉沒提前跟你說訂婚的事,你會喜歡她的,她是個優秀的女孩,你絕對會喜歡她的。你們兩個,很般配,一定能将帶回斯萊特林的榮耀!”
托馬斯迎上老岡特的目光,安撫地握着他的手,露出令人滿意的笑容,“我知道,我知道,請您放心,我會答應的。”
果然,老岡特非常滿意他的回答。
回到樓下後,托馬斯就讓還在工作的女仆們去休息,太晚了,等明天再收拾。
他也比較心累,在空蕩蕩的大廳裡坐了一會,就去廚房取了一瓶威士忌,拿在手裡,往莊園裡走着,這麼多天,他感覺喧嘩之後的莊園真是寂靜鬼魅,像一座空城。
快半夜了,終于可以卸下他的微笑,不再像個傻子了。
橡樹下的呆沉的人影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走過去,“阿布?你怎麼沒去休息?”
——他留下了他在斯萊特林莊園裡,讓他多待幾天,和他一起去學校裡。
不遠處的路角還亮着一盞燈,昏昏暗暗地照着。
阿布拉克薩斯将一枝玫瑰拿在左手裡把玩着,不停旋轉着,右手把住他的左臂。
隻是枝幹光秃秃的,隻剩了寥寥無幾幾片花瓣和花蕊,借着星光,他看見地上撒的都是花瓣。
“才說過你折磨花匠,”托馬斯走過去坐在他身邊,扔了他的酒,将青年身上的花瓣擇下來,借着幽暗的光不難看出花粉還是沾在了他的衣服上。“你不打算要你的衣服了嗎?”
他全撿完了之後,阿布拉克也還是一聲不吭,連姿勢都沒變過。
“你怎麼了?”托馬斯擔憂地問,伸手要抓他的手,被他輕巧地躲開。
黑暗中,阿布拉克的表情看得不清不楚,他不再笑,眉目像是被凍住了似的,“你也要推我嗎?”
“什麼?”托馬斯不知道他說得是什麼意思,硬握上他的手,“今天很晚了,回去休息吧。”用力拉他卻被甩開!
阿布松開了他的右手,轉頭對托馬斯說,埋怨,“你說過你不會結婚的!lair!”
托馬斯也瞬間明白了阿布拉克薩斯在傷心什麼。
他坐正了身體,不再試圖握他的手,萎靡低沉地回道:“不然我能怎麼辦?我能當着所有人的面來拂我外祖父的面子嗎!你沒見過我外祖父平日是什麼樣的,他如今能低下頭替我去恭維應酬這些所謂上流人,我不能令他失望。”
“結婚就能解決問題嗎?”
“或許吧,我不知道,我們不會有好結果的,我們注定見不得人。”
阿布拉克震驚地聽着傳進他耳朵的話語,“你那時候不是這麼說的!?你為什麼不能告訴我,那是你的托詞,你隻是在敷衍!我能理解!我肯定信你!”
托馬斯平靜地接受這一指責,像融化在水中的冰塊,“你就當我是個騙子吧。既然我答應我grandpa了,那就是真的!”
阿布拉克簡直不敢相信他聽見了什麼,身體在顫抖着,整個人在悲鳴,“你把我拖進這個深淵裡,你自己抽身走了?”
托馬斯側身将他抱住,這才摸到他左手外套袖子已經濕透了,擡起手一看,看見血在月光下顔色是黑的,心髒驟然緊縮,“怎麼會!”
他一直不動,原來是疼的嗎?!
托馬斯站起來,扯住他另一隻完好的手,“走,我去給你包紮一下。”
阿布拉克薩斯甩開他的手,與他對視,“你管我!你要訂婚結婚,又跟我親近,你想讓我當你的情人嗎?!”
“這是這時候唯一的解決方法!先這樣吧,我隻忠于你,我發誓!我們就可以順理成章繼續在一起,你依舊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身邊一堆的破事還沒解決!你不要給我再添麻煩!”
“麻煩?你這樣有多自私!”
托馬斯沒有反對,彎腰,将阿布拉克抱在懷裡,溫柔地親吻他,“我是,但我保證,永遠不會傷害你,你永遠都是我心中最獨特的存在。”
“你已經傷害了我!你明明知道我有多厭惡我爸爸的那些情人,”他推開了托馬斯,憤怒而絕望地嚷:“你卻讓我成為我最厭惡的存在!”
他走了幾步,蓦然又停下來,星光與月之下,他回頭看向托馬斯,眼神卻表現得極為沉靜了,不複方才的激動,精粹的蒼藍眼睛中隻有凄楚的淚光,嘴唇合在一起,抿得極為用力,在竭力求救,又仿佛在指責托馬斯不拯救他的命運。
那令托馬斯感到心悸,想起他火熱的緘默時沒來由得愧疚。
他憑什麼愧疚呢?
他不對他的命運和靈魂負有責任,而他對阿布拉克的溫柔體貼不過是愛情僅存的善意令他心軟而已。
煩躁和苦悶一直纏繞着他,“阿布拉克,你不覺得你太無理取鬧了嗎!難道你看不清現在的情形不是我能掌控的嗎?”
橡樹之下與他遙遙相望,在黑夜裡眼神銳利,字句成刀,“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是那個人呢!我連自己都拯救不了,Abraxas,你是在逼迫我!阿布拉克,你用你的愛情和命運對我明碼标價,将你的人生強加于我,你在逼迫我!”
“Will you accept it?”
“I refuse!”
阿布拉克薩斯聽見他說,隐藏在靈魂裡的邪惡被點燃了,怨恨自己再一次識人不清,口不擇言,“你以為你是誰!斯萊特林公爵嗎?沒人敢這樣對我!說到底你還是那個小髒孩臭乞丐,說到底你真正了解我的時侯也不過還在裁縫店罷了!我不需要任何人了!”
“收回這句話,阿布拉克,不許這麼說!”
“我就說了, bite me!”
托馬斯情緒低迷,仍舊好脾氣地說:“别這樣,阿布,給我點時間,我會處理好這件事!”
“不,你閉嘴!你做不到就别來招惹我!”
金發的青年消弭了憤怒,變得堅決和冷硬,“你是第一個敢這麼對我的男人!他都沒這麼絕情,這個世界上,沒人敢這麼對我!你等着,我會讓你悔不當初!”
金發青年不再說話,在星光的照耀下,他走入黑暗。
托馬斯,他的淚毫無征兆地流了下來,疑惑又驚悚。
他在心底覺得着這可能代表他選擇的做法是緻命的,仿佛一如既往愛着他,行動卻帶着悲劇和毀滅之感。
他感覺有點厭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