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機降落的時候,他想,應該把他的教官也加在死亡名單上去。
這句話并非是對他的埋怨,而是,對瓦萊爾的,一種極具性價比的贊美,畢竟,他的死亡名單上除非是“窮兇極惡”、“讨厭至極”、“陰險狡詐”、“人模狗樣”的人,否則也沒資格。
感知到這視線,瓦萊爾随手一巴掌拍上他的腦袋,“行了,湯姆,擱這裡你自己保命要緊,别惦記着那些事情了,活下來,你才能怨我。”
托馬斯狠狠剜了他一眼,“别叫我這個名字!你有很多機會,可以給我提示,但你還是讓我白白浪費了幾個月時間。”
瓦萊爾皺起眉頭,“你自己蠢,憑什麼怪我?我沒告訴你不要跟教授作對嗎?我早就告訴過你,我不效忠任何人!”
托馬斯被氣得胸口上堵了一口氣,再多的詞語他也沒了立場憤怒。
直升機落在一片寬闊的沙地上,飛行員一言不發,在他們下去後就立刻飛走了。
面前是一座島嶼,綿延不絕,深不可測,樹木茂盛得有如原始森林。
“為什麼你也來了?”
瓦萊爾把包卸下,翻來覆去,“不止我,你可能會見到你的很多好朋友。”
托馬斯鄙夷不屑,“呵,都是手下敗将。”
瓦萊爾把匕首遞給托馬斯,他不接,晦澀不明地問了一句,“阿布拉克薩斯,他不會也加入這場遊戲了吧?他是人質,根本沒有自保能力。”
瓦萊爾搖頭。
托馬斯氣憤起來,什麼意思?是不知道還是不能說?
“要是他死了,你們也就都等着死吧!!”
他憤怒地踢開瓦萊爾的背包,随手拿起瓦萊爾擱在一邊的狙擊槍。
背包落在不遠處,揚起一片沙塵,瓦萊爾站起來,依舊把匕首遞舉給他,規勸他,“這個好點。”
對他喊,“湯姆,别拿槍!”
他不聽,往島上去。
——
匕首好是好,但是如今他必須得盡快速戰速決——隻要他清除掉他見到的所有人,他就赢了,鑒于他以往的經驗。
進入森林,這裡仿佛變換了一番天地。
森林裡白天也似夜晚,隻有縫隙間透出金色的太陽光來。植物高大怪異,蟲鳥閃閃發光。
他漠不關心,走了半日之後,到達一棵長着圓形灰色果子,形狀就像蘋果的巨大的樹旁邊,從枝桠上攀爬上去,密密的葉片遮蓋住了他的身影,他找出他藏在這棵大樹上的背包。
背包裡空無一物!
他把背包扔下去,過了很久才發出聲音!
難怪不讓他拿狙擊槍,原來是已經把他的老巢都給端了!
他打開彈匣,看見,隻有三顆。心裡盤算着用處:他的老師一顆,他的舅舅一顆,他的教官一顆!
剛好夠用!
他坐在樹上,凝神靜氣 ,思緒回到了過往。
格林德沃到底有什麼秘密?
——
樹下傳來聲響,他屏息去看過去,一個亞裔男人,他有點眼熟,但搜刮盡記憶也沒一點印象。他覺得,肯定是組織裡新來的倒黴蛋 。
他第一次來這個地方的時候,比這個人還小點,十六歲。
他的傷剛好,格林德沃教了他一年的格鬥技巧,然後就被送到了這個地方作最終的考核結果。
他在這個地方活了三個星期。
亞裔男人,神色倉皇,左右看看,便從大樹枝桠矮端爬上去。
托馬斯站起來,轉到另一邊,狙擊槍背在身上,正準備出其不意之時,那個亞裔男人突然驚叫一聲,随即傳來骨頭碎裂的聲音。
托馬斯去看,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後怕極了。
男人被一條巨蟒緊緊纏繞着,不成人形,裹成小孩大小,血管與皮膚爆裂開綻,血肉模糊。
巨蟒——也沒那麼巨,不過二十英尺長,通體雪白,那蟒碧綠的眼睛如同幽夜裡的鬼火,鮮紅的蛇信子掃射着,涎液滴落,立刻腐蝕了肌肉。
它把那團肉,一口吞了,不知道是他的錯覺還是幻覺,他覺得那蟒恍惚間如山一樣。
蟒吞完了人之後,纏繞在枝桠上,如果忽略了蟒的顔色,完美得幾乎和樹枝沒什麼區别。
鎮定着,島上清冽的空氣都被阻攔在鼻腔之外,他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他放松了警惕心,在這棵樹上。他以為的可以掩人耳目的地方,沒有一絲發現它的機會……
巨蟒擡頭看了看,隻盯在他的方向,碧綠的眼睛一動不動,蛇信子吐露懸而不動,倏而垂下腦袋。
托馬斯迅速地滑下樹,這條蟒暫時沒有肚子來吃他了!
感到腳踩了什麼,他看去,一把陳舊的武士刀,刀鞘上三片葉的标志都被磨得看不清楚。
抓起來,往深林子裡跑去。
——
這條路他不熟,換句話說,這地方和他那一次來,根本沒有任何相像之處。
這地形在變化?
托馬斯走在小道上,周圍的環境越發深邃,霧氣蒙蒙。
雖然他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往回走,換個地方,霧氣讓前路的危險程度升高了不知多少倍。
最好的選擇在這個地方基本上沒有,分析他老師的目的也約等于自取其辱。
他顧不得,白蟒的出現将他以往的經驗全部都作廢掉。
腦袋裡的記憶包括所謂前世大人物的,都沒有一點可取之處。
從那棵樹開始,這個地方,恐怖詭異得如同他在山谷見過的“鬼魅情境”一樣,仿佛處在異世界。
他即便學過了很多現代科學知識,然而拜他的記憶所賜,結合綜合起來,就像他是個神神神叨叨的狂熱宗教分子。他可不相信神或者魔鬼的存在。
現在,狙擊槍穩穩揣着,武士刀拿在手裡,托馬斯一路小跑。
他得趕緊找到阿布拉克薩斯。
對他來說,這破地方尚且還有幾分餘地,但是,阿布拉克?
他絕沒有活下去的機會。
希望這個驕矜的傲慢青年,他不會蠢到連個躲藏地方都找不到!
心裡面有充斥着滔天的怒氣,不知道是對誰,很大程度上是對金發的青年,現在,他覺得,他很讨厭阿布拉克!
路上出現幾個人,偷襲了他。
幼稚魯莽。
他們年輕得就像他那時候一樣,也和他那時一樣,驕傲得十分孤絕……和愚蠢。
托馬斯掂了掂武士刀,外觀看起破舊不堪,然而抽出來時,那鋒利的刀刃幾乎可以映射出他的嗜血模樣。
鮮紅沉寂的眼睛在刀鋒中若隐若現。
他把刀橫在一個臉上長雀斑的黑發年輕人脖子上,忽略他被三打一的局勢,說:“我找一個人,金發,青年,藍眼,個高,非常漂亮,如果你們見到了他,不許殺他,不許碰他一指頭。我會放過你們所有人。”
同行的人之中有個人,不屑一顧,這話幾乎狂得将他們的尊嚴都踩到腳底下!“你還是想想你自己怎麼脫身吧!”
刀在電光石火之中,上下翻飛,年輕人的半隻手已經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