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商忍不住看向了他總是包裹在手套裡的手。
他如今看上去就像一個正常的,基因穩定複制的狀态下出生的人類,某種程度而言,他以一種普遍的審美來說,從長相到體态都趨向于完美。
可他也并不是沒有切除一些多出來的組織,通過藥物修補一些神經缺陷——他出生的時候時局還沒後來那麼艱難,保證了一定的醫療能力,也算生在了好時候——他有時候都無法确定,自己真的達到了普世意義上的正常。
“……我有些困了,明日還要趕路,先休息吧。”季商又道。
他尋了個好地方停下車,合衣睡了一覺,并沒有什麼輾轉難眠的毛病。
等太陽初生,季商已經精神飽滿,一腳油門繼續向着萬壽山而去。
山麓之地,人煙愈發稀少,風景卻愈顯季麗,哪怕是這段時日已經飽覽這自然風光,已經有了一定免疫力的季商,還是為這巍峨壯麗,生機勃勃而失神。
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
季商在祖輩故國的資料中看到過這句樸素之言,卻覺得是再正确不過的真理。
“兩位善信遠道而來,失迎,失迎。”
一陣清風撫過,那石山之上立了一個人,一身錦繡道服,羽衣飄飛,長相也是豐神俊朗,儀表不凡。
完全看不出年紀。
季商一看就知道這不是普通人,與豆娘一道行了個禮,互相通了姓名,又道明了自己的來意。
那道人自稱清朗散人,聞言笑道:“家師知道有客人來訪,特命我在此等候,還請随我去吧。”
這人像是想到了什麼,又笑了一笑,補了一句,“那清風明月年歲小,不知事,被那猴子一通唬,如今鬧了脾氣,不肯出門待客了哩。”
這一句話倒是讓季商知道那地仙之祖果然耳清目明,知曉一些事情。
他倒也并不忐忑,隻跟在這道人身後向山上的觀宇走去。
明明他們還在山腳,也不見什麼聲光影像,也不見念動咒語,幾步之間,季商就發覺自己已經走到了山腰,擡眼就看到數層樓閣,隐在松枝竹葉之間。
那門前的白鶴也不怕人,悠閑的從他們面前走過,又進那池水中嬉戲。
隻見那大殿門上果然有一對春聯:
長生不老神仙府,與天同壽道家人。*
“時候還早,兩位可要在此遊覽,家師近日憊懶,此時恐還在早課。”清朗散人歉意道。
季商自然客随主便。
清朗散人招來一隻白鶴,卻是讓它給兩人引路,說道這觀宇上下,盡可去得,待到鎮元子大仙得空了,就去請他。
他再喚了一聲,隻見一隻猿猴托了個盤出來,蹦跳之間居然也穩當,雙眼頗有靈性地瞅着季商。
隻見托盤上放着鮮果香茶,還有一碟應季的點心,讓季商随時可以享用。
“我在這裡恐善信不能自在,就着這些靈物侍客,莫要嫌棄怠慢。”清朗散人分說明白,雖是道人,實在周到得很。
道人一走,那白鶴猿猴也散漫開了,都圍着季商探看,又催促着在前面引路,看着比季商這個客人還積極。
豆娘摸着白鶴順滑的白羽,這時才舒了口氣,拍着胸脯道:“這裡怕是遍地散仙,我一小小樹精站在這裡,實在吓人得緊。”她也是第一次來這種神仙居所,雖然話都不敢多說,心中卻是好奇極了,隻是不敢亂看,也不敢亂走,隻拿敬服的目光看着自在無比的季商。
季商被她看得不自在,輕咳了一聲,道:“既然主人都讓我們四處逛逛,我們就四處走走吧。”他又問道,“你知不知道‘人參果’。”
豆娘起初不知,又想了想,尋摸出一些記憶來,頓時吃了一驚:“這世上當真有這種吃上一枚就能活成王八的果子。”她實在不敢相信,說出的話都粗俗了一些,待回過神,她又瞪大眼睛,“就在這裡不成,難怪,難怪,我總覺有異,原來是有祖宗在此。”
她說的自然不是自個的直系祖宗,人參果樹乃是混沌初分之際長成的靈根,草木之精當都尊之為祖,心生向往之。
豆娘都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們像是要引我們去,快跟上吧。”季商此時才說這個消息,未嘗沒有給豆娘個驚喜的意思,
豆娘忙不疊的點頭,随着引路的白鶴向觀宇深處而去。
幾個兜轉,又推了幾扇門,眼前就出現了一處花園,琳瑯滿目的春色立刻撲面而來。
有道:“奇花與麗日争妍,翠竹共青天鬥碧。”*
還沒看盡這花園,那猿猴調皮又推開了一層門,又再推開一處,直看到那書中所說的人參果樹,籠在了祥雲藹藹之中。
季商此時就像是書中的大聖一般,走過一樣的道,看到了一樣的景,還有這不可思議的靈根寶樹。
直叫人像做夢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