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涯躺下不到一個時辰,就被趙長意掀了被子從床上揪起來,頂着一對黑眼圈到大堂。
要不是他實在疲憊,他一定會忍不住削這個趙姓小子。
不過讓他驚奇的是,等他慢吞吞的拖着身子過來,蕭蓮舟早已經在堂中獨占一席坐定。但他看上去衣袍潔淨,精神尚可,眉目間溫和有度,神色安然,完全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異樣。
如此端莊的法相,甚至讓人生出一種一想到昨夜的情形便有罪惡之感。
他道也未顯得過分詫異,到蕭蓮舟的修為境界,自身恢複當然不是他這樣的人能比的。隻是,昨夜如此折騰,任他多好的底子絕對也挨不住,估計又是強撐罷了。
“雲澤仙君。”他與人見禮,不動聲色的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就走到盛明朗旁邊坐下。
“謝兄,你怎麼了?”他一坐下,盛明朗就問他。
謝無涯伸手去拿茶壺,誰知手腕無力,當即砸在桌子上,發出悶響。盛明朗趕緊幫他倒了碗茶,又朝他手上看了看:“謝兄,怎麼了?”
“沒事,”謝無涯将茶碗拖過來喝了一口,“就是沒睡好。”
盛明朗看看他:“你看起來,不像是沒事。”邊說邊指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謝無涯伸手一摸,這才想起昨夜被人胡亂咬傷:“蚊子叮了。”
盛明朗:“這時節還有蚊蟲?”
“吃飯吃飯。”
謝無涯胃口極好,許是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因此飯量頗為驚人。昨日他的飯量已經讓盛明朗目瞪口呆,沒想到今日竟比昨日吃的還多,看的盛明朗直呼:“謝兄,你胃口是真好。”
謝無涯懶得理他,他可是幹了一夜體力活,多吃點怎麼了?
早飯結束,趙長意生恐今日還被留在客棧,于是跑到蕭蓮舟跟前自薦:“師尊,今日便讓長意跟你們一同去查案吧?留在客棧好沒意思,尤其是某些人壓根不受管束,弟子以為,若要管束他,隻有戴上腳鐐手铐,或許他才會消停。”
謝無涯置若罔聞,假裝聽不出話裡的意思。
梅雁冰道:“長意,昨日我們已經有些眉目,今日……”
這時,謝無涯問:“你們查到什麼?”
趙長意剛要訓他接話沒禮貌,梅雁冰卻應他:“那兩個鐵匠鋪夥計并非阜甯人氏,有人說他二人走南闖北,專幹些拐賣人的勾當。就在他們被殺那夜,聽說手上正在談一樁生意,按理說,鐵匠鋪除了他二人,還應該有幾個被他抓來的孩子才是。但我們找遍了全城,都無人見過他們的蹤影。我想,若是能找到這幾個孩子,說不定能有什麼線索。”
謝無涯看向他:“就這?”
梅雁冰被他反問的有些沒有底氣:“還有那位來投親的趙姓書生,長甯打聽到,其實他來阜甯投靠的親友就是秦城主,但不知為何,城主大人并未收留他,隻是給了些銀兩當盤纏,第二日他就被發現死在河溝,還被剝了皮。”
沈長甯接着道:“但奇怪的是,這位趙公子的屍體是這一系列案件中唯一有過外傷的。”
謝無涯疑惑:“外傷?”
梅雁冰道:“昨日長甯查到他投奔的親友是秦城主之後,便又去義莊重新驗了屍首,發覺趙公子腦後曾受過重擊。而其他死者的屍首都無外傷,所以長甯懷疑,趙公子或許并不是邪祟所害。但是……”
沈長甯道:“但是眀邪符的确在他身上有反應,如果是人為,這說不通。”
謝無涯道:“有什麼說不通?那眀邪符隻能驗明有邪祟留下痕迹,又不是說明隻有邪祟為害?”
梅雁冰道:“正是此理。許是趙公子曾遇到過邪祟……”
沈長甯又道:“可殺人者大多一為名利,二為仇怨。這位趙公子初來此地,既與人無名利牽涉,也未曾結怨,而且,就連秦城主送他的盤纏也在身側,究竟何人要害他?”
謝無涯道:“那就要看是人為在前,還是妖邪作祟在前。”
“如何驗證?”
“當然是問他生前見過的人。”
沈長甯覺得他說的頗有道理,便提議前往城主府細問。
謝無涯又道:“這點小事你二人去就是了,總不至于還要勞動雲澤仙君同你們走一趟?”
梅雁冰想了想道:“謝師弟說的極是,這樣的小事我和長甯上門足矣。”
“那我呢?”趙長意生恐又被留下。
梅雁冰道:“不如長意就去尋那幾個孩子的下落?”
謝無涯擺擺手:“不用尋了,尋到也無濟于事。道不如去衙門将這幾個受害人的畫像拿回來研究研究。”
“謝無涯,什麼時候輪到你發号施令?你……”
謝無涯道:“我隻是建議嘛,若真是什麼換皮魔作祟,若不将受害人模樣記住,你連他從你面前經過也發覺不了。再說,光靠我們幾個人怎麼行?得發動城中百姓,他們的眼力可不比你我差?”
梅雁冰道:“謝師弟說的有理,長意,你便去衙門請他們将幾個受害人的畫像多拓一些,張貼在城中,提醒城中百姓留意。”
趙長意不悅道:“如此大張旗鼓,那邪祟定然不敢出來了,我們還上哪兒找?”
謝無涯一臉無語。
沈長甯道:“謝兄的意思就是要大張旗鼓,打草驚蛇,敲山震虎。與其讓它躲在暗處,我們連是人是鬼都分不清楚,道不如逼它現身。”
謝無涯投去贊賞的神色,繼而又道:“趙長意,畫像張貼好你也别閑着,你的明邪大陣是修來當擺設嗎?”
梅雁冰詫異道:“長意,你何時修習了明邪大陣?”
趙長意一臉窘迫,看向謝無涯的眼光更加厭惡了幾分:“沒……我才剛修到一層,還……還布不了陣法……”
梅雁冰道:“長意不必過謙,既然謝師弟都如此說,想必明邪大陣你已經掌握要領。如此想來我們很快就能擒住邪祟。”
趙長意微微怔愣:“擒……擒邪祟?”
梅雁冰走到蕭蓮舟跟前:“師尊,弟子以為謝師弟的建議甚好,不知師尊意下如何?”
蕭蓮舟看過來,隻道:“照他所說去做吧。”
“是。”
梅雁冰和沈長甯随即就離開了,隻有趙長意愣在原地,半天都沒動靜。
謝無涯看在眼裡,故意氣他:“他們都已經出發了,你還不走?”
“謝、無、涯,”趙長意咬牙切齒,“你存心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