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很快,他也就明白過來,便不再藏躲,從旁邊掰了一根柏樹枝捏在手上,擡腳就走來。
婦人果然一瞧見他,登時如臨大敵,她先是朝房裡看了一眼,這才放下手中清洗的青菜站起來,手上的水也沒擦,就捏指成拳,意欲與來人拼個你死我活。
謝無涯看它腳下成退可攻進可守之勢,也并不放在眼裡。因為他料定,不管此人是人是鬼是妖邪,它都絕不會輕易動手。
“真巧。”謝無涯立在人跟前,臉上笑意明顯。
但對方并不像他一般輕松,眼底的防備,腳下的姿勢都在表明,它随時會攻擊。
謝無涯視若無睹,開門見山:“閣下收集的這些皮囊還真是精緻,男女老少,應有盡有。我自诩眼光精明,竟都看不出你的雌雄來。”
婦人盯着他,眼神淩厲:“臭小子,少管閑事。”
“真是不好意思,”謝無涯道,“我這人,最喜歡管閑事。”
婦人警惕愈盛,卻也不敢貿然動手:“你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何必給自己找不痛快?”
謝無涯道:“照你這麼說,被你剝皮的那些人是他們自己找不痛快?”
“你休要胡說,”婦人看向屋裡,似乎生恐被裡面的男人聽見,“我沒做過。”
謝無涯冷笑:“還穿着别人的皮就能如此理直氣壯,果然是腌臜東西。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什麼?”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要是再不離開,我……我就叫人了。”
謝無涯笑,眼底卻冷:“聽說沼澤爛泥裡有一種專吃污穢腐物的怪物,叫屍媪,渾身膿瘡,污穢不堪,而且奇醜無比,臭不可聞,但凡所過之地,疫病橫行,沾之不祥。要對付這種怪物,最好的法子就是以柏樹枝插入天靈穴,然後用烈火燒之,灰飛煙滅。”
婦人盯着他手中的樹枝不覺往後退了兩步。
“難為你用這麼重的香粉掩蓋氣味,還用金油擦拭皮囊,但不管你身上香氣多重,骨子裡都是一股腐爛臭氣。”
婦人被他罵的怒火中燒,卻也不敢輕舉妄動:“你到底想怎樣?”
“殺人償命。”
“我沒殺人!”婦人辯解,“雖然我所用的皮囊的确是從人身上剝下來的,但我絕對沒害過命。”
“我憑什麼信你?”
“我……”
“都說屍媪奇醜無比,今日我便見識一下你的真面目。”謝無涯作勢要從袖中摸出靈符,婦人也是一驚,但就在這時,屋裡的男人聽到外面的聲音,走了出來。
“蘭娘,此人是誰?”男子瘦弱,精神也萎靡。
“相公,你怎麼出來了?”婦人趕緊扶住他,看得出來,它十分緊張這個男人。
“我聽到外面有人說話,就出來看看。他是誰?”
謝無涯正要答話,蘭娘卻搶先道:“相公,他就是我跟提過的娘家弟弟,當年我們姐弟逃荒走散了,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今天叫我們姐弟遇上。”
謝無涯:“……”
“原來是青弟!快……快進來坐,這真是天大的好事,咳咳……”男人一激動就咳嗽起來。蘭娘趕緊替他順氣,可男人還是掙紮着過來拉謝無涯進門:“青弟,快,快進來……”
謝無涯看向那隻屍媪,就要動氣,蘭娘卻湊到他跟前,低聲道:“幫我這個忙,我幫你抓那隻真正的剝皮魔。”
謝無涯看了他一眼,蘭娘立馬雙手合十,用嘴型懇求道:“拜托拜托。”
謝無涯想了一下,若這隻屍媪所說為真,道省了他功夫,若敢诓他,他一定打得它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進屋坐定,男人殷切的倒了茶水,又要去拿水果,被蘭娘攔住,她自己去了。
“青弟,見到你就好了,”男人說話間竟有些熱淚盈眶,“我還擔心我走了之後,蘭娘一個人在這世上無依無靠,有你們姐弟相依為命,我……我放心了。咳咳……”
蘭娘趕緊把茶遞給他:“相公,你在說什麼胡話?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我的身子我知道,好不了了。這輩子,我最大的福氣就是娶蘭娘為妻……青弟,以後你一定要好好照顧你姐姐……”
謝無涯點頭應着,男人又殷殷說了幾句,問了些他的事情,隻是他的精神實在難以支撐消耗,沒說多久話就隻能回床上躺着。
從房裡出來,蘭娘的态度跟方才截然不同:“多謝。相公他一直擔心自己先走,無人照拂我,所以我就騙他說我有一個失散多年的弟弟,好叫他放心……”
謝無涯想起些什麼:“所以那次你去鐵匠鋪……”
蘭娘點頭。
謝無涯并不完全相信這些,但他也并不想深究無關的事情:“你方才說,你知道城中這幾起案子的兇手?”
蘭娘看看他,怯怯的點了一下頭:“我跟它們也隻打過一回交道,那還是半年前,當時我剛得了一副好皮囊,它們便找到我,威脅我交出來。”
“你殺了誰?”
“沒沒……我沒殺過人,”蘭娘急忙搖頭,“我這裡這些皮囊都是從死人身上剝下來的,而且,我隻想與我相公安安穩穩過日子……它們答應隻要我把那副皮囊交出來,就不會找我麻煩,所以我就……”
謝無涯疑惑:“既引得你們争奪,想來那副皮囊一定萬中無一。”
蘭娘想了想搖搖頭:“那副皮囊其實平平無奇,我當時留下它隻是看它新鮮,以備不時之需。你也知道,金油這種保養聖品價值不菲,我肯定得用在刀刃上。”
“既然平平無奇,那它們為何要費這番功夫?”
“那我就不知道了。”
謝無涯想了想又問:“它們?”
“應該不止兩個。但我隻見過其中兩個,當時它們也都穿着人皮,我是從它們談話中猜到,這幾隻剝皮魔來阜甯應該是有什麼目的。”
“目的?”
蘭娘仔細給他回憶:“我記得當時來找我的是兩個女子,雖然另一個人一直沒說話,但因為他的拿劍姿勢,我還是能判斷他應該是個男人。”
“邪魔也學人佩劍?”
蘭娘道:“不知道,也許是他們所取的皮囊需要佩劍吧。我還特意留意了一下,他們劍上的穗子都有火焰徽标。”
謝無涯忽的擡眼:“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