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門大會,百家齊聚于昊天宗天星台。
此處乃是當年上修界無極長老收嚴飛塵為徒之地,後昊天宗為彰殊榮,擴地百頃,極盡豪奢,從天南海北運來奇石,召天下能工巧匠雕成十二根祥雲玉柱,立于此間,建成天星台,并築七層高樓,曰天星樓,以表恭敬孺慕之情。
仙門大會曆來由仙盟主持,此番卻是昊天宗承掌此事,衆人心裡早就有了計較。
從主觀台放眼望去,下方廣場中央分設三個演武台,四周觀台入座的則是一衆宗門,由此每一場比試都将在所有人眼睛底下完成。
蕭蓮舟到此時,千秋門和玉華宗已經到了。他先同其他幾家仙首簡單見禮後,才帶着梅雁冰等人在衍天宗坐席處落座。
謝無涯跟盛明朗作為觀摩人員,自然坐在最後一排。
“聽聞蕭公子前段時間受了傷,連公審也不得不缺席,不知道如今可好全了?”
剛落座,對面千秋門首座靈梧子便關切起蕭蓮舟的傷勢。
千秋門以音律入道,首座靈梧子更是有“琴聖”之稱,不過這人跟衆人腦海裡對琴聖的想像幾乎可以說完全沒關系。
身材魁偉,眉須極盛,卻又削腮尖嘴。眼神淩厲,眼角下垂,任誰一看都知道此人是個不好相與的。
他與青霄算是平輩,因此在這種場合,他直接稱蕭蓮舟為蕭公子。
蕭蓮舟答道:“有勞首座關心,蓮舟傷勢已無大礙。”
靈梧子又問:“能重傷蕭公子,想必這人不可小觑。縱觀修真界,估計也找不出幾個來。不知是誰會下如此重手?”
蕭蓮舟道:“此事确是蓮舟大意,何時結下這樣的隔閡竟也不知。宗内長老們也一直在追查,卻還是一無所獲。”
靈梧子道:“蕭公子人品貴重,想來定是那些嫉賢妒能的歹人痛下狠手。”
“無憑無據,蓮舟不好妄言。”
蕭蓮舟進退得宜,言語滴水不漏,靈梧子見從他這裡問不出什麼,又見旁邊玉華宗宗主魏平瀾已經吃上喝上了,自己活像跳梁小醜一般,頗有些氣悶。
“魏宗主,蕭公子重傷剛愈便來參加仙門大會,你這做長輩的怎麼也不關心一句?”
魏平瀾撚起點心放進嘴裡,打開折扇搖了搖,邊摸唇上兩撇小胡子,邊将蕭蓮舟打量了一番,笑眯眯的直點頭:“我看雲澤君氣色甚好,想來沒什麼大問題。”
蕭蓮舟微微颔首道:“勞魏宗主挂懷,蓮舟已經無礙。”
“好好……”
坐在後排的盛明朗看過方才的場景,忍不住道:“早就聽說魏宗主平易近人,沒想到此言果真不虛。”
這時,台下走上來一個挺拔剽悍,神朗氣爽的冷峻男人。年紀不過二十五六,但通身氣派卻叫人忍不住側目。他上身着了半副黑甲,左手提劍,腰間以黑色腰封緊束,并未懸挂任何配飾,卻絲毫不減威勢。
他走上高台,任誰也沒寒暄,目不斜視徑直走到清風門的坐席落座。
蕭蓮舟沖他颔首,那人也點頭緻意。
盛明朗的視線從此人一來就追随着他,謝無涯看出他的心思,便問:“認識啊?”
盛明朗支支吾吾:“認……我……我怎麼會認識?”
“清風門盛宗主,你不認識?”
盛明朗眼光遊移:“……聽……聽說過。”
“怎麼,你的美人圖沒向清風門傾銷過?”
“我……”盛明朗臉憋的通紅,端起面前的水喝了一口。
“看來是沒有,明朗兄,清風門這麼大一個商機,你不趁此機會開拓開拓?”
“算……還是算了……”
“銀子不賺了?”
“命要緊……”
謝無涯笑而不語。
“爹!”
兩個少年一前一後進來,左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都生的朗俊潇灑,一個成熟穩重,一個明媚跳脫。跳脫少年左手持弓,背負半桶羽箭,看樣子應該已經小試身手。成熟的那位皺緊眉頭,似是正為沒有攔住跟前這人而懊惱。
“長風,你又在胡鬧什麼?”魏平瀾假裝斥責。
魏長風一臉嬉笑,絲毫也不怕人生氣。
道是魏長華将過錯攬了過來:“爹,是孩兒沒有看好二弟。”
魏平瀾頗有些無奈,揮揮手道:“罷了罷了,回位子坐好。”
魏長華忙拉着魏長風往位子上去,但魏長風眼光一瞟,瞥見對面坐席上的蕭蓮舟,登時眼前一亮,甩開胳膊上的手就跑過去:“雲澤君!早就聽聞雲澤君箭法高超,百發百中,長風自幼練箭,盼能得雲澤君指點一二。”
少年話雖如此,不過眉眼神态絲毫也掩飾不住内心的想法,仿佛在瘋狂叫嚣:雲澤君,你快看我表演,快看我表演!
魏平瀾攔他:“長風,這是什麼場合?你還讓雲澤君陪你胡鬧?”
“爹,這怎麼能是胡鬧?不是你說的叫我見賢思齊嗎?雲澤君……”
蕭蓮舟也看出少年的心思,卻并未介意,反而和聲問他:“你如今箭法如何?”
魏長風驕傲道:“百步開外,箭無虛發。”
“如此,我便沒什麼好指點的了。”
魏長風以為被拒,有些不願:“雲澤君……”
蕭蓮舟繼續道:“我在你這個年紀,尚且還做不到如此,又如何指點你?望你日後更加勤勉精進,他日所成定不可限量。”
聽到這話,少年志氣高揚,臉上如同太陽撒下一層光輝,明媚不可方物:“是,長風一定會勤加練習,絕不懈怠。”
蕭蓮舟淺笑點頭,少年像是提前知曉自己的命途一般,昂首闊步回到位子上。
魏平瀾無奈笑道:“長風性子嬌縱,你若再這般誇他,還不知沒規矩成什麼樣子。”
蕭蓮舟道:“少年意氣,當是如此。”
一時間,在座小輩紛紛向魏長風投去豔羨的眼光,盡管蕭蓮舟向來不吝鼓勵,但也從未如此誇獎過誰,就連趙長意也都默默抿緊嘴唇。
“在雲澤君心目中,定然還是你更合他心意。”
謝無涯聽到旁邊傳來一個聲音,轉頭才發現是沈長甯。前些日子他去了六藝學堂,一直跟着衛風,沒想到這回蕭蓮舟竟會帶着他。
盛明朗也認可這話,立馬附和道:“可不嘛?雲澤君最看重的就是謝兄。”
沈長甯沖他溫和一笑,謝無涯隻覺得這人臉上寫着“有病”倆字,回過頭沒搭理他二人。
不多時,各大宗門仙首陸陸續續到齊,能容納上千人的天星台,愣是坐的滿滿當當。
“仙盟主到。”
“嚴宗主到。”
一聲高呼過後,仇千翼和嚴君山同行就坐。
仇千翼作為仙盟主依舊穩坐主位,而嚴君山與其他幾大宗門仙首列于下首,衆人一時雖摸不準其間意圖,但都還是心照不宣的起身相迎。
仇千翼笑面溫和,而嚴君山則是鳳眼生威。這兩人的氣場可謂截然不同。
一落座,不等仇千翼開口,嚴君山便問起蕭蓮舟缺席公審一事。
說起來,蕭蓮舟會中途折返,這都要歸功于嚴二公子。可嚴君山似乎并不知曉此事,又或者他知道,隻是故意在人前為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