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涯抱着他,啞然道:“現在我安心了……”
人漸漸安靜,聲息細微,兩人立在門口,直到外面徹底黑透,整個房間伸手不見五指。
蕭蓮舟一動不動,肩頭的人卻似睡着了一般安靜。
他向來不信口頭上的壯烈,這一次也不例外。
他欣賞那種死亡與愛并行的獻祭式般的感情,但他不信那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不過,他依舊感動于他的誠懇,他的心也在一遍遍不受控制的堕落。
“無涯,你是不是累了?”良久,他終于開口問道。
肩頭傳來惺忪的回應:“有點……”
蕭蓮舟道:“回去睡吧。”
謝無涯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脖子,灼熱的氣息激蕩起一片漾漾漣漪:“不想走……”
蕭蓮舟心頭微緊,不禁掐緊指尖,卻又有些難以言喻的悸動:“你剛回來,定然疲憊,還是回房休息吧。”
“你不想我留下?”
滾燙的氣息從下颌逼近耳廓,低沉沙啞的聲音似乎有一種神奇的魔力,他喉頭滾動,心跳加速,仍勉力按下心頭的渴望:“還是……回去吧。”
腰上的手頓了一下繼而松開。蕭蓮舟莫名覺得心裡空落落的。他本以為自己不喜人觸碰,可方才,他竟指望着他能更進一步。這個适用于任何人的禁忌唯獨對這個人無能為力。
“那我回去了。”
“嗯……”
他應着。其實,他心裡清楚,就算此刻他要強行留下,強行做任何事情,他似乎也并不十分抵觸。他甚至希望他能強硬一些,就像那一夜……
他恍惚記起那個雨夜,他本意并沒打算進展如此之快,可忽然就鬼迷心竅,甘心任他擺布。
黑暗中,他聽到走向門口的腳步聲,卻半天不見他開門,他剛要開口留他,一隻手從腰後将他攬住,接着,聲音被盡數堵進喉嚨裡。
他看不清面前的人,卻本能般回應起來。
腰帶忽然松開,衣衫盡落,他方才反應過來,已是氣微力弱:“無涯……”
“我想要你。”
……(删)
愛意直白坦蕩、熱烈洶湧,帶着死亡并行,他再無所畏懼。
月亮哆哆嗦嗦從屋頂移開,不敢于窗口窺視半分。
……
蕭蓮舟一連三天下不了床,謝無涯忙前忙後,做賊似的去青賦那裡讨了些藥回來。
給人仔細塗抹好,看人難受的縮在被子裡,他更是内疚。
蕭蓮舟雖然性子溫和,在床笫間卻向來不喜歡那些溫柔把戲,但他還是頭一回把人搞成這樣。
“我……下回一定溫柔些……”他坐在旁邊也不知跟人保證了多少回。
蕭蓮舟不得不睜開眼睛,一遍又一遍的說着難為情的話:“無妨……”
聽人聲音啞的厲害,謝無涯蹙眉,趕緊伸手摸了摸他的喉口:“還疼嗎?”
蕭蓮舟看着他,從他的眼睛裡他看到真切的疼惜與憐愛。
雖然他早就見過這樣的眼光,可每次看到,仍舊會為之動心。
“下回不要這樣了……”
“你不喜歡?”他忽然問他。
謝無涯輕輕揉着他的喉頭:“我喜歡,但如果會弄傷你,還是不要了……疼嗎?”
他眼底動了動,輕輕吐出一個字:“疼……”
謝無涯和聲道:“我拿了藥散,喂你喝些?”
他很快用溫水兌好,又親自試了溫度,确定适宜,才拿湯匙喂他喝了些。
蕭蓮舟看着他,他認真的樣子仿佛不是在喂他喝藥,而是在對待一件價值連城的寶物。他怎麼以前沒發現?他恍然記起,他很少在他面前表現的在意,而他也是頭一回如此光明正大的審視他、端詳他。
“你在看什麼?”謝無涯問他。
“想知道?”他示意人附耳。
見人果然俯身湊過來,蕭蓮舟伸手捏住他的耳垂,兩人對視。
謝無涯笑問:“這樣有看的更清楚嗎?”
蕭蓮舟搖頭:“我想看的再清楚些。”
謝無涯俯的更低:“這樣呢?”
“再低一點。”
此時隻要蕭蓮舟微微擡頭,剛好就能碰到他的嘴唇,但他沒動,隻是看着他,眼底的溫情一點一點溢出來,黏得要命。
謝無涯心領神會的吻住他,方才的藥味在彼此口腔裡漫開。
纏綿一吻以蕭蓮舟蹙眉吃痛結束,謝無涯松開他,不好意思的替他拉好衣襟。
蕭蓮舟眼尾潮紅的看着他,口裡細細喘着。
“咱們……還是都别亂動了……”謝無涯移開視線,心虛提議,“你先養傷。”
他又去旁邊喝了兩杯涼茶,蕭蓮舟看在眼裡,眼角漫開笑意。
這時,他又才道:“無時說,讓你得閑去陪他下棋。我想,你若是沒什麼事,便去秋風堂陪陪他。”
謝無涯走過來:“我?我又不擅下棋,他若是想打發時間,可以來照花堂同你手談,找我去做什麼?”
蕭蓮舟道:“許是覺得與你投契。”
謝無涯疑惑:“不是你與他才更投契?我跟他投哪門子的契?”
蕭蓮舟道:“若非投契,他也不會指名要你去。想來,是你棋藝有獨到之處。”
謝無涯失笑:“棋品不好算不算獨到之處?他還說我除了不好棋之外,就像個臭棋簍子。找誰下棋不好,非要找我這臭棋簍子?”
蕭蓮舟被逗笑,拉扯到傷口忍不住幹咳起來,謝無涯忙替他順了順。
門外有弟子叩門:“雲澤君,清風門來人,長老請你去一趟靈晖殿。”
謝無涯心裡咯噔一下,蕭蓮舟現在這副模樣,如何去見清風門的人?
看出他的憂慮,蕭蓮舟寬慰道:“沒事,幫我更衣。”
謝無涯按下他:“你這樣怎麼去?”
說完,朝門口問:“來的可是盛宗主?”
門口弟子答:“是盛二公子。”
謝無涯一聽,立馬放心了:“你好生休息,我去向青霄長老幫你告假。既然來的是盛明朗,也不必你親自接見。”
蕭蓮舟覺得他說的有道理,點頭應允。
……
盛明朗突然來衍天宗,謝無涯還當清風門有什麼要緊事,但事實證明,他純屬閑得無聊。
整日在衍天宗晃蕩,也不懼旁人說他無所事事、毫無長進之流的話。
“這讨伐昊天宗,有這麼多宗門聯合抗擊,清風門有我大哥和師兄他們,我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纨绔,這種事哪裡輪得到我來考慮?我該吃吃該喝喝,這才是對他們最大的尊重。謝兄,你說是不是?”
當一個人的臉皮厚過城牆,你會發現,他的話還真有那麼幾分道理。
盛明朗邊在飯堂發表狂言,邊指着面前的魚湯道:“現在衍天宗的夥食這麼緊張嗎?這魚還沒滿月吧!”
謝無涯懶得搭理他,挑了幾個清淡的菜放進食盒。
“這是給誰的?”他問。
“雲澤君。”
“聽說雲澤君病了?”
“……嗯。”謝無涯面不改色。
“怎麼突然病了?什麼病啊?”
謝無涯幹咳一聲:“你吃完了嗎?沒吃完繼續,我先走了。”
“欸,我說謝兄,你着什麼急嘛?”盛明朗不得不跟出來。
謝無涯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有話就說。”
盛明朗一臉敬佩:“還得是你啊,謝兄。一眼就看出我此行必有深意。”
深不深意他道沒看出來,隻是這人這幾日進出一直跟着他,明顯是有話要說。
“有事說事。”
盛明朗左看右看,搓了搓小手道:“我這次來,的确有件事想麻煩你。”
“你的畫本子我無福消受,另請高明。”
“不是畫本子。我就是想問問你……”他左看右看,“關于那方面的事……”
“哪方面?”
盛明朗一臉無奈,拽着他去了自己落腳的精舍,急切道:“那方面啊。”
謝無涯一頭霧水:“哪方面?”
“就是那方面啊。”
他瘋狂用眼神示意他的下半身。
謝無涯脫口而出:“你有問題?”
“!”盛明朗捶額,“你怎麼那麼笨?”
“你支支吾吾,我怎麼知道你在說什麼?要說就說,我還有事。”
“我說我說,”他沒好氣的又将人拉住,湊過來道,“其實我就是想問問……你道是附耳過來呀。”
謝無涯不耐煩的湊過去,盛明朗趴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麼,謝無涯一臉疑問:“你問這做什麼?”
盛明朗道:“我……那我不是沒經驗嗎?但我知道你有啊,好兄弟就應該講義氣嘛,你快跟我說說……”
謝無涯五官都快皺成一團:“這種事,你問我?”
盛明朗狠狠點了點頭:“阜甯那個小倌不是你的男顔知己嗎?你肯定知道。别藏着掖着嘛,謝兄,你就跟我傳授傳授,我一定洗耳恭聽。”
謝無涯忍住一巴掌扇飛他的沖動:“你專程來衍天宗,就是為了問這個?”
盛明朗一臉誠懇的點頭:“很有誠意吧?”
“盛、明、朗,”謝無涯咬牙道:“你就不能買本書自己看?”
“我看了,”盛明朗無比認真道,“但我還是害怕……謝兄,你不怕嗎?你跟我說說,那種事到底舒不舒服?還是說會很痛?會痛死的那種?”
“我、不、知、道。”
“那我應該怎麼做?是躺着比較好,還是趴着?”
“……”
“我喜歡躺着,可是躺着我就不能吃零嘴看畫本子了,我覺得還是趴着吧。”
“……”
“謝兄,你一般是躺着還是趴着?”
“閉、嘴,你知不知羞?”
“這裡又沒别人。謝兄,你就告訴我嘛。你怎麼這樣啊?我們還是不是好兄弟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道理你明不明白?我要是痛死了,你就是罪魁禍首。”
“你那些畫本子都白看了是吧?”
這還怪上他了?謝無涯真想一把擰了他的廢料腦袋。
盛明朗拽住他的胳膊又扯了扯:“謝兄,你就幫幫我嘛,我在清風門已經苦思冥想琢磨很久了,又不敢問别人,要是被我大哥知道,肯定會一劍劈了我。所以才專程來向你讨教,你可一定要把你的經驗毫無保留的傳授給我啊。求求你嘛。”
這一刻,謝無涯真希望這個人沒這麼信任他。
不知道某個人知曉他竟然跑來問别人這種事,心裡是何想法?
“自個兒琢磨。”謝無涯撂下一句,提着食盒就離開了。
“謝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