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無時朝他看了一眼，嘴角笑意莫名：“你這師尊當真是無微不至。隻怕過不了多久，你就得操心他的婚事了。”
蕭蓮舟一怔：“什麼意思？”
祝無時道：“你還不知道？玉華宗魏夫人早就中意無涯，想把她的侄女許配給他。之前無涯不是年紀還小嗎？這事人家也就沒提。這次無涯剛回來，人家就問了好幾次，說是要親自來拜訪。”
蕭蓮舟臉色有些不好。
“你也知道，無涯對玉華宗可是有大恩，魏夫人的意思是想恩上加親，再說，咱們無涯文武雙全，一表人才，哪個姑娘不想嫁他？你說呢？蓮舟？”
蕭蓮舟心不在焉的應着。
祝無時看向他低頭笑了笑，又道：“無涯喜歡什麼樣的姑娘啊？”
蕭蓮舟支支吾吾答不出來：“沒……問過他這些。”
祝無時道：“我猜，他一定喜歡溫柔賢淑，大方得體，琴棋書畫都要有些造詣的姑娘。還有，這樣貌嘛怎麼也得是一等一的美人兒。”
蕭蓮舟不解：“為何？”
祝無時笑笑道：“潛移默化嘛。他跟着你長大，喜歡的人自然也像你多些。”
蕭蓮舟心頭一緊，正色道：“你休要胡說。”
祝無時笑：“那下回我問問他，問好了也好幫他留意。”
蕭蓮舟道：“你什麼時候這麼閑？”
祝無時一本正經道：“再忙我也不能耽擱無涯的幸福啊。這成家立業乃是頭等大事，我幫你物色不了，我還幫無涯物色不了？”
蕭蓮舟道：“你給你自己物色得了，他不需要。”
祝無時笑他：“你這是什麼話？什麼叫他不需要？像無涯這麼大年紀，他有正常需要，你知道吧？你肯定不知道。”
蕭蓮舟：“我……”
祝無時：“你這麼清心寡欲的人肯定理解不了我等凡夫俗子。”
蕭蓮舟：“……”
祝無時：“說不定無涯早就春心動矣，隻是你這個當師尊的太遲鈍罷了。”
蕭蓮舟：“……”
……
魔宗氣焰被滅，修真界為之一振。
但魔宗的存在本身就為人忌憚。此番魔宗受此重創，仙門百家一緻認為應該乘勝追擊，将其徹底覆滅，永絕後患。
但他們也不敢貿然動手，尤其是背後還有一個昊天宗。
若是傾巢出動，昊天宗黃雀在後，豈不得不償失？
幾番商量之後，大家一緻認為魔宗的危害比之昊天宗更甚，因此決定先放下私怨，力邀昊天宗結盟。
書信往來幾番後，昊天宗的态度還算溫和。隻是他們也有自己的考量，擔心其他宗門往背後插刀子。所以要求讨伐魔宗期間，必須留質昊天宗。
留質的要求可以考慮，如果昊天宗沒有這樣的要求，它此次結盟反道讓人疑心動機。
可留誰呢？
各宗門肯定誰也不願意留自己的人。
昊天宗明确要求由蕭蓮舟為質，衍天宗自然不同意。祝無時和聞越願意代替蕭蓮舟前往，昊天宗又不同意。
幾番僵持拉扯之下，最後雙方一緻同意由謝無涯為質昊天宗。
這個決定對于謝無涯來說完全不意外，雖然許多事情都已經變得面目全非，但還是有一些事情仍在沿着既定的軌道發展。
好在這次隻是在他們讨伐魔宗期間為質，多則三五月，短則一兩月。
臨行前，祝無時給他備了包裹，雖然知道這些東西有跟前的弟子打理，但他還是親自動手。
“人在屋檐下，難免不低頭。你這次是去為質，難保他們不會怠慢你。你自己心裡要有準備。包袱裡是幾件幹淨衣物，多帶些，有備無患。”
謝無涯覺得他啰嗦：“知道了，我能不知道是去為質，不是去當座上賓？”
“你光知道不行，你的性子我還不知道，天都敢捅個窟窿。”
謝無涯笑：“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千言萬語一個字，忍，行了吧？”
蕭蓮舟也交代了幾句，無非是萬事小心之類的，要說的話，在出來之前就已經說過了。
來接他去昊天宗的是嚴玉書。說起來，他們已經有好幾年沒見過了。上次他跟仇楚楚成婚，他也沒去。
似乎成婚過的男人都更穩重些，嚴玉書就是如此。
謝無涯手腕被鎖上鎖靈環，這是專門封印靈力的仙器。他是為質，不是當座上賓，這封印靈力自然是頭等大事。
謝無涯慶幸，幸好不像上一世被毀金丹，穿琵琶骨。
他到了昊天宗才知道仇楚楚已經懷孕六個多月，知道他要來，一直挺着孕肚在院子裡等他。
仇楚楚圓潤了許多，不像之前瘦的像隻小螳螂。
盡管穿戴着婦人的發飾衣裙，但她看上去還是像個閨閣小姐。尤其是懷孕讓她更加溫婉娴靜了幾分。
看着他夫婦二人琴瑟和鳴，恩愛有加，如今還有個小生命要出世，謝無涯覺得，這是他這一年多最高興的時候。
很快，各宗門就集結出發，嚴君山和嚴玉書也帶着弟子離開。宗内的事務一概由主事長老主理。
謝無涯的住處離嚴玉書的院子不遠，因為戴着鎖靈環，所以也沒人限制他的行動。他幾乎每日都來看望仇楚楚，給她講故事，念書給她聽。仇楚楚就坐在旁邊偶爾做做女紅打發時間。
仇楚楚看他如此喜歡小孩子，便跟他說：“大哥，我跟嚴大哥商量過，等孩子出世，認你做幹爹，你覺得怎麼樣？”
謝無涯忽然想起被他寄養在别處的阿潇。他的嗓子壞了，他的臉毀了，他瞎了隻眼睛，還變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魅靈，他再也長不大了。
他咽下苦澀，強行擠出一個笑：“不了，我……我哪裡會當爹？我做不成的。”
仇楚楚扶着孕肚笑說：“大哥可比嚴大哥細心，嚴大哥可想不到給孩子講故事，念書聽。”
謝無涯捏着手上的書突然覺得羞愧無比，他一點也不細心，他要是細心就不會把阿潇養成現在這樣。
“我希望孩子以後既有嚴大哥的儒雅随和，也能有我的聰明機靈，還要有大哥的溫柔體貼。”
謝無涯喉頭一緊，連連點頭：“會的會的……他還會很懂事，是你的小幫手，做飯洗衣打掃屋子，什麼都會……他念書也很厲害，認字也快。而且他箭術也不錯，馬步紮的可穩了……”
仇楚楚看着他笑：“真的嗎？”
“真的。他……一點也不調皮，也不挑食，還特愛笑。他生的也好看……眼睛像玉書，嘴巴像你，聲音……聲音也好聽……”
謝無涯不知不覺将手上一卷書攥得皺巴巴的。
仇楚楚問他：“大哥喜歡男孩兒啊？”
謝無涯道：“你生的我都喜歡。”
仇楚楚忍俊不禁。
謝無涯覺得這話有些不妥，又改口道：“我的意思是，男孩女孩我都喜歡。”
仇楚楚打趣他：“大哥這麼喜歡孩子，也是時候考慮成家了。”
“以後再說吧。”
仇楚楚笑，有一針沒一針的繡着手上的花。
謝無涯随意往她繡布上瞥了一眼，覺得花樣有些眼熟：“這是什麼花？”
仇楚楚搖頭：“我也不知道。我之前收拾兄長的屋子瞧見過，覺得花樣别緻，就繪了下來。”
謝無涯狐疑，伸手拿過她手中的繡布仔細端詳起來。
仇楚楚不解：“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謝無涯臉色微變：“花還在嗎？”
仇楚楚不明所以，但還是如實點頭：“在，兄長的遺物都在我這裡。”
謝無涯當即道：“帶我去看看。”
仇楚楚打開櫃子，謝無涯将裡面一個一尺見方的匣子抱出來放到桌上。
仇楚楚将蓋子揭開，裡面果然整整齊齊碼放着各種物什。她從中取出一個小匣子遞給他：“這花用靈力保存的很好，我覺得是個念想，就留下了。”
謝無涯怔怔接過來，緩緩将匣子打開，一朵玉色小花靜靜躺在裡面。
“這是……你兄長的遺物？”謝無涯盯着那朵白玉小花，從喉嚨裡擠出這個問題。
仇楚楚道：“我在他房間拾到的，原本夾在一封信裡。”
謝無涯緩緩垂眼，看向匣子裡躺着一封信。
“隻有這一封？”
“這一封還是我在他枕頭底下發現的，也不知道他幹嘛放在枕套裡。”
謝無涯有些失神：“我能……看看嗎？”
“能啊，這是他朋友寫給他的信，邀請他去昌黎叙舊。”
謝無涯慢慢抽出，打開，将白箋取出，緩緩展開。
映入眼簾的是他最熟悉不過的飛白體，而開頭兩句便是：
睽違日久，未悉近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