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矅一住就是兩日，整天待在自己院子裡，很少出來走動。這天，謝爻進門就瞧見蕭珏在研究新的菜式。這兩日，他沒少在廚房鼓搗，似乎總不滿意。謝爻大概猜到是做給誰，本就氣郁，如今更是不悅。

他添了壺茶，故意弄出聲響，蕭珏卻連頭也沒擡。

“不用忙活了，做這些也沒人吃，他一早就帶着阿潇阿苑下山了。”

蕭珏手中一偏，剛從鍋裡盛起來的熱粥灑在手背上，卻毫無反應，口裡隻一個勁追問：“去哪了？”

“你的手……”謝爻從旁邊水缸裡舀起一瓢水，不由分說将他的手摁在裡面，“說是去鎮子上逛逛……”

蕭珏厲聲打斷他的話：“怎麼能讓他帶阿潇阿苑下山？”

謝爻驚了一下，雖然他的确不喜歡這個剛來就沒什麼分寸的人，但人是蕭珏帶回來的，自然他也不會過多懷疑其他方面，何況，他也存了些私心。但蕭珏的反應卻明顯過激了。

“他要下山，難不成我還攔着他？你也知道阿苑那鬼靈精，誰要帶他下山，他能一蹦三尺高。再者，阿潇說他是你新請回來的先生，我就沒多想……”

蕭珏撂下手上的東西，擡腳就要出門。謝爻攔住他：“怕什麼？他敢動阿潇阿苑一根汗毛……”

不容解釋，蕭珏甩開他，跳上劍直奔山下。

他當然不擔心他會傷害阿潇阿苑，他擔心的是他會帶走這兩個孩子，然後徹底從他的世界裡消失。

他蕭珏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呢？難道他真的相信他此番是為了送他回來嗎？

不，他不信。

……

已是年底，山下鎮子十分熱鬧。重矅帶着阿潇阿苑買了些制作風筝、弓箭的材料。兩個孩子并不認生，雖然他才來兩日，可他們卻格外親近他，素日文靜少言的阿潇也變得活潑起來。

阿苑看什麼都新奇，一路上嚷着要糖葫蘆、糖人、冬瓜糖、蔥油餅、桃酥，兩隻手都快抱不下了，一張小饞嘴就沒停過。重矅也不掃興，跟在後面默默付錢。

阿苑高興的念叨：“平時，師傅都不讓我們吃這些。阿苑大半年才能吃一串糖葫蘆。先生，你人真好。”

街邊有不少人賣藝，叫好聲不斷，掌聲雷動。阿苑拖着阿潇擠進來，隻見人含一口酒，對着手中的火苗用力一噴，一大簇火便燒起來。

阿苑驚呼厲害，阿潇卻莫名有些膽顫，半躲在阿苑身後，不敢直視。阿潇拉了拉阿苑的衣角，小聲道：“阿苑，咱們走吧。”

阿苑看的興起，不願離開，捧着小手祈求道：“哥哥，再看會兒，就一會兒。”

火苗轟然炸開，熊熊燃燒，如一條翻湧的火蛇。

阿潇不看，光是聽到這個動靜就冷汗直冒，渾身發抖。

一隻手輕輕落在他頭上拍了拍，他仰起畏縮驚懼的小臉，看到一雙溫和平靜的眸子。明明他與這張陌生的面孔并不相熟，可他的視線卻讓他格外安心。

他情不自禁靠近了些，人沒有拒絕他的親近，将他半攬在腰間。阿潇試探的慢慢靠着他，心漸漸平靜下來，外面的一切似乎都不那麼可怕了。

看完噴火、吞刀、耍猴，時辰已經不早。阿苑嚷着要吃馄饨，重矅便帶他們在街邊的小攤上坐下。

馄饨熱騰騰的端上來，阿苑舉着勺子有些迫不及待。重矅不動聲色拂去熱氣，将馄饨放在他和阿潇面前，阿苑大快朵頤起來，吃的津津有味。

阿潇一邊小口吃着馄饨一邊默默留意他，重矅隻捏着茶杯喝水。

阿潇問他：“先生，是不合胃口嗎？”

重矅說：“我不餓。”

阿苑從碗裡擡起小臉：“先生騙人，阿苑都餓了。”

“誰又騙我們小阿苑了？”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

阿苑眼睛一亮，立馬放下勺子，從凳子上跳下來，張開兩隻小短臂撲過去：“趙先生……”

雲照揚眉，臉上笑意溫和，俯身将還沒他腿長的阿苑撈起來，“我們阿苑怎麼随随便便就跟不三不四的人下山？不怕人家把你給賣了？”

阿苑咯咯直笑，邊說邊比劃：“先生說，要教阿苑做風筝，這麼大的大風筝。”

雲照走過來，阿潇起身見禮：“趙先生，您回來了？”

雲照在重矅對面自然落座，眼底笑意明顯：“阿潇，這位是新來的先生？”

阿潇如實道：“是。先生兩日前剛到。”

“剛來就帶着你們下山，這位先生看起來不太懂規矩啊。”

阿潇說：“是我和阿苑想跟着先生下山來玩。”

阿苑也糯糯的附和：“是阿苑想跟着先生下山來玩。”

雲照将阿苑放到凳子上，寵溺的說：“好，你們想玩，不過，先生有沒有提醒過你們，玩耍要适度？”

阿苑點點頭：“阿苑不能玩的太累，不然就要去山洞睡覺，很久很久都不能出來玩耍了。”

雲照刮了一下他的鼻頭：“真聰明。”

得到稱贊，阿苑很是高興，指着面前的馄饨說：“先生，馄饨可好吃了，你要吃嗎？”

雲照摸了摸他的頭：“阿苑覺得好吃的馄饨，一定是天底下最最好吃的。先生當然要嘗嘗。”

說完，他朝重矅看了一眼：“這位先生怎麼不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