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矅精神剛好些,便接見了溟侓。
修羅王一事後續處理的很好,既鐵腕鎮壓了修羅餘孽,又未曾将稷辛牽扯進去。更重要的是,一個名叫餘大牛的魔奴主動供出這些年屠寂為虎作伥,将魔族騙入羅刹之地以供燭塵修煉之事。他雖為魔奴,卻深受其害,因此一直卧薪嘗膽,指望有一日能清除毒瘤。此事對屠寂定罪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溟侓又提到菁英大會的事情,蘭台銀阙為期三個月的修習已經結束,甚至連第一輪試煉都已經結束了,花蕪依舊擇定望滄為徒,再未看中旁人。司淵還在觀望,稷辛則以事務繁忙為由推脫。
重矅道不甚在意,隻說師徒緣分強求不來,一切隻是時機未到罷了。神界并非隻有幾位上神,亦有其他神君。
溟侓亦認可此話,“蘭台銀阙幾位神君都對人界那位蕭仙君稱贊有加,稱其溫良謙慧、心思澄明。想必是有意收他為徒了。”
兩人于極天殿弈棋,你來我往,場面道甚是和諧。
“若有意,又有何不可?”
溟侓對此并未多言,雖然他知道謝無涯與蕭蓮舟的糾葛,但他并不清楚那段過往是否還停留在重矅的記憶當中。他不好多提,便換了個話題。
“之前衆神已将洪荒境外封印進行加固,但幽冥道封印仍有松動,前兩日,洪荒境守衛禀報說,裡面似有異動。幽冥狡詐,若不作防範,恐會不妙。”
重矅放下手中的棋子:“依你之見,該如何?”
“為防止幽冥脫逃,溟侓以為,可着人前往加固。此番稷辛覺醒純血之軀,亦融修羅王畢生修為于一體,想必六界之内無人是其敵手,他是最合适的人選。”
重矅沒有否定,隻說,“如今六界之中,的确少有他的敵手。不過幽冥道邪性,非心境澄澈之人難以全身而退,融靈珠本為邪物,修羅血脈又嗜血好殺,稷辛能否壓制還是未知之數。”
“尊上考慮的極是。隻是如今縱觀六界,尚且還沒有合适人選。”
重矅按下棋子,淡淡的說:“加固封印道也不難,你若不放心,我走一趟便是了。”
溟侓當即道:“溟侓願與尊上同往。”
重矅态度暧昧:“你确定要去?在那裡,每個人内心最真實的欲念都會被激發,無所遁藏。”
溟侓有些猶豫,但态度依舊堅決:“溟侓既為神主,理當擔負起護衛神界和天下蒼生的責任。既然尊上可往,溟侓亦可往。”
“你可還記得三萬年前?”
溟侓微頓,手中的棋子差點掉落棋盤,幸好他穩住了心神:“……自然記得。幽冥沖擊神界,衆神死傷慘重,妖魔兩界亦受幽冥侵擾,與神界大戰。尊上為護六界蒼生,關閉神界,墜入塵世。”
重矅神色如舊,語氣平靜的說道:“能操縱三界大戰,你便知幽冥魔的厲害之處。非是它本身有多強大,它的厲害之處在于攻心。你怯于面對的,懼于直視的,念而不得的,都是它用來殺死你的利器。”
溟侓靜靜聽着,沒有應聲。
“神之為神,非是定要心無雜念,而是要能控制自己的心念。”
溟侓望着棋盤上黑白棋子縱橫交錯:“尊上當真覺得能控制起心動念嗎?”
重矅坦然道:“自然很難,但重在規束。就算規束不了,一朝做下錯事,也要盡力彌補,而不是聽之任之,受其裹挾、墜入深淵。”
溟侓擡眼,舉棋落子:“可常言道,落子無悔。”
“悔與不悔,亦可自己做主。”
溟侓望着他,良久,将棋盅蓋上,一笑:“今日是我輸了,尊上好棋藝。尊上與幽冥魔交手多年,皆以封印為主,可有一勞永逸之法?”
重矅淡淡道:“天地清明,人心無垢,即可不戰而勝。”
溟侓道:“天地運行,萬物時序,皆納清吐濁,這必然是一場漫長的戰争,且永無休止。尊上數十萬載與之抗争,可也有動念之時?”
重矅看了他一眼:“或許此事,旁觀者清。”
“尊上聖心如玉,污穢豈敢近身?縱使三萬紅塵,亦不能動搖半分。尊上護佑蒼生之心,堅不可摧,無人可撼。”
重矅看着他,溟侓亦無懼直視,“不知尊上打算何時啟程?溟侓好早做安排。”
重矅見他并無退卻之意,也将棋子放回棋盅:“那就十日後吧。”
小蓮知道此事,憂心忡忡,“尊上需得靜養,經不起任何折騰,何況還是去幽冥道那種地方?”
“我若不去,便會是稷辛前往。他不能去冒險,否則情況會更糟。我猜測,幽冥魔已經打算破開封印重現于世,隻是,他尚且還摸不準本尊曆劫歸來,究竟是何情況。”
重矅半靠在樹下的椅子上,因與溟侓對弈半日,已有倦色。
“本尊之前不去幽冥道,他或許猜測是因為要處理曆劫歸來以後的善後事宜。如今菁英大會已經開始,修羅也已清除,以本尊一貫雷厲風行的作風,知道幽冥異動,怎可不前往幽冥道檢查封印?就算溟侓不提此事,我也得去。我若不去,便是告訴他本尊懼他;我若去,不定還能唬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