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被糧米鋪子發生的事情影響了心情,但姜同雲還是強打精神,将同樣位于東市的另外兩間鋪子看了一遍。
在東市酒樓裡用過午飯後,三人才坐車返回許宅。
馬車照例停在垂花門前。
姜同雲剛一下馬,就瞥見車棚裡已然停放着一架已經卸掉馬匹的圓頂車。
許家一共隻有兩架車,這架寬敞些的圓頂車是給許敬銘用的。老爺子今早就是坐着它去赴宴的。
姜同雲記得外祖父今日是去赴老友的約,按說應當盡興方歸。這會兒時辰還早,老爺子怎麼就回來了?
她叫來正在喂馬的馬夫詢問:“外祖父已經回家了?”
馬夫點頭道:“剛回來不久呢。”
“可是今日宴上出了什麼事?”
馬夫撓了撓頭:“這小的就不清楚了。不過今日宴會散得早,各位老先生們都是一道出來的。”
居然是散宴了。這就更奇怪了。
姜同雲謝過馬夫,帶着木樨進了前院。
可巧看見今日陪同許敬銘一起出門的小厮蒼官正端着茶水往書房去,姜同雲連忙叫住他。
蒼官見是姜同雲也很高興,端着托盤快步走了過來:“姑娘回來啦!”
姜同雲問道:“今日怎麼散得這麼早?”
蒼官眉毛一耷:“方才到快開宴的時候,嚴宅突然派人來通知,說嚴老先生昨夜舊疾複發。嚴宅上下忙了一宿,老先生才稍見好轉,卻是無法起身赴宴了。”
“各家的老先生們聽到這個消息,自然也沒了飲酒作詩的興緻。所以大家用完飯就早早地散了。”
姜同雲也認得那位嚴老先生。他與外祖父交情匪淺,兩人少時曾同窗求學。後來外祖父放棄做官回鄉教書,嚴老先生卻是考中進士,得授官身。因秉性剛直不善逢迎,嚴老先生宦海浮沉十餘載,一直都在地方上打轉。十年前,他稱病辭官,返歸故裡,到書院裡和昔日同窗一起,當起了一位尋常山長。
多年老友突發舊疾,外祖父心裡肯定也很不好過。
想到這裡,姜同雲便對蒼官道:“外祖父現在是在書房裡?我去給他送茶吧。”
蒼官就盼着讓姑娘去安慰安慰老爺子呢,聽到這話,連忙把手中托盤遞給木樨:“那就麻煩姑娘了!”
說着,他又想起一件事來,趕緊補充道:“今早老爺子和姑娘出門後,門房收到了一封從金陵寄過來的信件。老爺子這會兒應該是在讀信呢。”
姜同雲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從金陵寄來的?
大越國都就在金陵。
老爺子在金陵有不少學生故舊,卻也有門不太讨人喜歡的親戚。
希望這封信上不是什麼讓人不快的消息。
想到這裡,姜同雲叫上木樨,快步朝書房走去。
書房裡,許敬銘支着頭揉按眉心。
直到外孫女端着茶進來,他才放下手來,勉強露出一個笑容:“怎麼不在外面多玩一會?”
姜同雲将茶壺放在一旁高幾上,斟了一杯茶端到書案前:“明日我陪着您一道去看望嚴老先生吧。”
許敬銘接過茶盞,歎了口氣:“我都問過了,嚴老頭隻是犯了些老毛病,需要靜養,還是過陣子再去吧。”
姜同雲看着依舊愁眉不展的外祖父,直截了當地問道:“那您又是因何如此煩悶?”
許敬銘沉默片刻,拿起桌上信紙遞給了過去:“這是義陽侯寄來的。”
姜同雲心裡咯噔了一下。
她接過信紙,快速讀了起來。
信上内容不多,除去一些禮節性的問候,就隻說了一件事:
姜府老夫人病重,希望姜同雲這個大孫女能回去陪陪她。
看完信件,姜同雲嗤笑一聲:“您相信老太太病了?”
許敬銘搖了搖頭:“不信。”
這封不長的信件,在開頭和結尾啰啰嗦嗦寫了一堆問候,但真正重要的、關于姜老太太病情的内容卻隻是一筆帶過。這怎麼看都不像是身為子女,在母親病重時能寫出來的東西。
但……
許敬銘又歎了口氣:“可他既然拿這個做借口,出于孝道,你無論如何都該往金陵去一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