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雲四娘仍舊沒有回來。
雲泱無法再找理由欺騙自己,她坐不住了。
“這不尋常。”
她在院子裡走來走去,幼龍也跟在她後面打轉,不慎踩到了自己的尾巴,摔了個底朝天。
雲泱将它提溜起來,将它身上的灰拂去,摸摸它的頭。
教它說話。
幼龍很聰明,學得很快,卻很容易分心,飛來的蝴蝶,飄下的落葉,遠處的炊煙,它蹦蹦跳跳地去追逐。
影子躺在棗樹下,垂涎欲滴地望着樹上的青棗。
隻可惜隻能看不能吃。
它有些喪氣,索性翻了個身不去看。
雲泱叫它:“我不能坐以待斃。”
她拿起放在門前的油紙傘,将門關上,撐起傘走到影子面前。
影子伸了伸懶腰,不予置否,鑽進了她腳下的陰影裡。
它冒出一個頭,問:“這龍怎麼辦,要不讓它跟我待一起,就是裡面有點黑。”
影子待的地方是一個暗空間,可以儲存和傳送到任何地方,它将這地方稱之為垃圾收容所。
雲泱拒絕了它:“不用,就讓它跟着吧。”
幼龍還小,除了吃就是睡,特别喜歡黏着她,離開就鬧。
影子聳了聳肩:“行。”
響水村仍舊如往常一樣,沒有任何變化,仿佛神罰,獵鬼人從未出現過,村民依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雲泱撐着傘走在路上,沒有遇到任何人。
也許是在躲着她,畢竟是村裡一瘋一傻中的瘋。
比起傻子,人們還是更怕瘋子。
有人叫住了她:“雲丫頭,這是走哪去啊?”
雲泱回頭,隻見約摸三四十歲穿着深藍色粗布衣裳的女人站在路邊,遠遠朝她招手。
她的頭發用木簪子挽了起來,手上的銀手镯叮當作響。
是住在村頭的沈秋蘭,雲四娘的閨中好友。
“沈姨,我娘不見了。”
雲泱抿着唇,她試圖從對方這裡得到一點消息。
但注定讓她失望了。
沈秋蘭莞爾一笑:“她會回來的,你不用太擔心。”
她說得很笃定。
“她帶着一個長長的盒子走了。”
雲泱如此說。
聞言,沈秋蘭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她抓住雲泱的手臂,急促地問:“上面是不是刻着花紋?”
“是。”
“她還是決定去了。”沈秋蘭有些失魂落魄,“雲丫頭,你不用管,我答應了你娘,替她保守秘密,這秘密太沉重,她怕牽連與你。”
“若她七日之内還未回來,你就離開響水村,去過自己的人生,知道嗎?”
沈秋蘭抓得很緊,雲泱感到一陣刺痛。
秘密?
又是不可說的秘密。
她還想再問,沈秋蘭卻撇過臉,匆匆離去。
“回家吧。”
影子說。
幼龍在草叢裡撲蝴蝶,雲泱将它放在自己的肩上,給了塊寶石,它便津津有味地啃着。
她歎氣,最後一塊寶石了。
響水村,平凡的響水村。
偏遠的響水村,沉默的響水村。
陳阿婆步履蹒跚地朝雲家走去,左思右想,還是得上門給雲家姑娘和雲四娘道個歉。
人家早些年還幫過自己不少,自己幹那缺德事真也不嫌害臊。
她唾棄了一口管不住嘴的自己。
跟一小姑娘計較什麼。
陳阿婆扶着腰,拄着拐,好不容易爬過那坎兒,就被滴落在頸間的液體鬧得犯了涼意,她嘟囔道:“下雨了嗎,莫不成?”
擡起頭對上一張巨大的嘴,鮮紅滑膩的長舌,密密的牙齒,還有往下流淌着的口水。
“啊啊啊啊,鬼啊!”
陳阿婆丢下拐,面部露出一個極度驚悚的表情,牟足了勁往後退。
那惡鬼身形高大,四肢細長,青面獠牙。
見她往後退,鼻翼扇動,有些嫌棄地頓了頓,仿佛逗弄般戲耍着她,任由她跑,然後猛地縮短距離。
“那,那是什麼?”
今天的響水村注定不沉默。
天空上方驚現一米長的裂縫,幾隻惡鬼正艱難地往外撕扯着身體,對着聚集在下方的人們伸出爪牙。
“神罰,是神罰!”
“快跑,快散開跑啊!”
黑色的霧氣頓時籠罩了整個響水村,沒有人第一時間去攻破神罰,這給了惡鬼們可乘之機。
兩三隻身體細長的惡鬼率先跑了出來。
鮮血,尖叫,恐懼。
惡鬼終于沒了興緻,打算對這塊又老又皺的食物下手,它磨了磨尖利的牙。
陳阿婆鼻涕眼淚糊了滿臉,被死亡的陰影籠罩時,臉上一片空白。
顫抖着嘴唇,說不出話來,竟直接往地上一倒,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惡鬼張開血盆大口,撲了上去,卻嘗到了一嘴的石頭碎末。
“哎我去,太醜了!”
影子吱哇亂叫。
雲泱走到半路,就聽見有人在慘叫,聲音還格外熟悉,她來不及思考,趕緊跑了過來。
就見一樣貌極其醜陋的怪物正對柔弱無助的陳阿婆張開巨口。
場面極其血腥。
她順勢抱起地上的石頭就猛地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