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回到宿舍以後才發現這枚晶核的,”洛眠試圖扯起一個笑容,卻失敗了,“說來可笑,我自己都不記得是怎麼把它帶回來的。”
……
洛眠被關押調查他的那些人釋放之後,一個人回了宿舍,他作為剛剛跳級的學員,還沒有分配到舍友。
平時這種獨立的空間讓他感到自在,可現在他隻感受到了無邊無際的孤獨和恐懼,就連小小的寝室都顯得如此空曠。
就在他抱着枕頭無聲哭泣的時候,随着一聲脆響,那枚耶律晴消失後出現的“石頭”忽然從床邊滑落到地上。
清脆的碰撞聲吸引了洛眠的注意力,他撿起那枚晶體,發現它當初散發的光澤已經消失了大半,幾乎變成了一個黯無光澤的漆黑石頭。
起初洛眠很害怕,他已經在接受詢問的時候撒過一次謊了——出于逃避心理,他謊稱完全失憶,不知道耶律晴去了哪裡。
洛眠甚至都快把自己說服了,因為當時那些事發生得太快,以至于讓他始終感到不真實,或許他确實是失憶了,腦補了那一切呢?
可這枚石頭突然憑空出現,證實了那段記憶并不是虛無的。
洛眠怔怔看着手心裡的石頭,想到它或許會為調查耶律晴消失的事提供幫助,他好像不該私自留下。
可是逃避的心态再次占了上風,如果他交出石頭,必然會面臨新一輪的審問……他實在不想一遍遍重溫當時的痛苦了。
洛眠不可避免地将一切錯誤都歸結于自己——如果當時他勸住了耶律晴,如果他們當時沒有去那片林子……如果他從一開始就沒有跟着耶律晴升學跳級,一切是不是都會不一樣了?
要主動坦白一切嗎?可是如果交出了這枚石頭,他們真能查清楚耶律晴身上發生的事?還是……僅僅意味着自己将要失去耶律晴最後留下的東西了?
意識恍惚地浮沉着,可就在這微弱的占有欲出現的一瞬間,洛眠就看到了奇迹……他看到了耶律晴。
那個人像是回到了一切都還沒發生的時候,張揚的眉眼與紅發那麼熱烈,讓洛眠恍惚間可以忘掉一切。
兩股意識互相拉扯着,一面清醒而尖銳地告訴他這是幻覺,是不正常的;一面卻勸說他接受幻覺……因為這是慰藉、是饋贈。
——把那東西交出去吧。為什麼不交出去呢?為什麼要瞞着白塔?不覺得它非常古怪嗎?
——因為這是耶律晴僅剩的東西了,它能讓我看見耶律晴,哪怕是假的。
心中的兩道聲音短暫地碰撞,天平輕而易舉地倒向了……隐瞞。
耶律晴連一片衣角都沒有留下,洛眠承認自己從來就接受不了這一切。
所以哪怕再古怪,他的手還是緊緊地捏着石頭。
像是感知到了洛眠心中所想,“耶律晴”終于笑了。他走近洛眠,像在看一個聽話的孩子,獎勵般摸了摸他的頭。
……
“後來,我握着石頭不知不覺地睡着了。”
“醒來後,我還以為那些都是一場夢呢。”洛眠輕輕笑起來,像是這回憶至今仍然讓他感到慰藉似的。
“可是……我又看到他了。”
“或許那些記憶也都是被這石頭影響的了,可我當時怎麼會在意?”
“他就像我們小時候那樣,晚上不好好睡覺,偷偷溜到别的寝室找我,手裡捧着一堆不知道從哪裡發現的果子,笑嘻嘻地分給我吃。
“那果子很甜,汁水也很多,流到了我的胳膊上……”
“第二天我醒過來,又什麼都沒有了。”
“怎麼可能見到他呢,這時候我才意識到,其實我再也見不到耶律晴了。但是……”
低沉的絮語忽然停頓了一下,洛眠露出一點笑意,說:“我看見了我的手腕,血淋淋的,全是被咬出來的傷口和血迹……原來我咬到的果子,隻不過都是血肉罷了。”
時祁瞳孔瞬間緊縮,直接伸手将洛眠的胳膊拽過來,衣物之下,是一小片不太明顯的,歪七扭八的疤痕,他以前居然從未發現過。
哨兵向導的體質天生異于常人,普通傷口根本不會留疤……足可見洛眠咬得有多深。
時祁渾身都冷了下來,看着洛眠,忽然說不出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