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出乎意料順利。
雲落起身對蘇葉琴深鞠一躬。
男人走後,“年輕人啊。”蘇葉琴把照片一一疊好,拿起牛皮紙袋,“年輕人啊。”她起身離開咖啡館,沿街一路走着,手上動作機械而重複,将一張張照片撕成不可辨認的碎片,直到最後一張也被撕碎後,她把裝滿碎片的牛皮袋随便扔到某個垃圾桶。
推開街邊手帳商店,蘇葉琴溫柔道:“請問有裁紙刀嗎?”
“有的哦。”店員很熱心地幫忙找了四款。
蘇葉琴挑了其中一個,“這個會不會劃破手指?我女兒還小,擔心她傷到自己。”
“這個可以放心的哦,我們家裁紙刀的刀刃都是經過特殊處理的,隻要不用很大力氣,是不會輕易劃破皮膚的,前天對面幼兒園還在我們家訂了兩箱呢。”
百合花瓶被推遠了些。
光線流轉。
蘇葉琴不為所動:“你今天是想威脅我?”
“阿姨,您根本沒那麼愛楚經海,當年知道自己當了小三,依舊要跟他結婚。”雲落說,“我想來想去,也隻想到這麼一個,您現在如此阻攔我們兩個的原因。”
“擔心我跟楚之甯說什麼嗎?”
蘇葉琴:“怎麼可能?我是她媽媽,我做的一切都是為她好,我有什麼可擔心的!”
“您總是這樣。”
“扮演一位溫柔體貼的母親,但凡事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又絕不退讓,甚至連自己的女兒也可以拿來利用。您以為她不知道麼?她隻不過沒有了父親,不想失去您這位唯一的親人罷了。”
“當然,您肯定也清楚這一點,不然不會有恃無恐。”
雲落懶散地靠在扶手上,手指撐着太陽穴,另隻手在膝蓋輕敲,節奏愈快。
如果周孟在現場,就會知道這是雲落耐心告罄的象征。
“難道一個女人生了孩子以後,凡是就要為孩子考慮麼?”蘇葉琴說,“我也是人,我也是女人。她的人生是人生,我的人生就不是人生了嗎?她還那麼年輕漂亮,以後機會還有很多。而嫁給楚經海,是我這輩子能遇到的最後一次機會了。”
蘇葉琴表情極度認真,說到最後聲音哽噎,似是覺得委屈。
雲落看着,忽然笑出聲。
他在蘇葉琴警惕的眼神中站起來,漫不經心撣開褲腿上的褶皺,冷眸微垂,視線居高而下,絕對的俯視,“您說的對,人這種東西,作為一個個體,考慮自己沒什麼錯,的确沒人規定母親要為了孩子奉獻放棄一切。”
“所以,楚之甯也沒必要考慮您是不是。”
蘇葉琴:“你說什麼?我是她媽媽,我給了她生命,除了讓她跟你分手,我哪點對不住她!就連複港城的房子,我寫的都是她的名!”
“她有求你把她生下來嗎?”雲落說,“我今天來呢,也沒别的意思,一是探望一下阿姨,二是确認一下您是不是因為怕當年的事洩漏才如此反對我們兩個。至于您後面到底攢了什麼招打算逼她跟我分手,我懶得知道。”
蘇葉琴看着他,唇線繃直,雙手緊握。
“因為就算您不同意,就算她承受不住要跟我分手,我也不可能再放她走。”
“您要是纏得緊,我就帶她出國,保證去一個您一輩子也找不着的地兒。您要是還想用自殺威脅她,我也會把她拷在家裡。要是一不小心,您真死了,放心,我絕對會帶她出席您的葬禮,到時候您是想跟楚經海葬在一起,還是想同她父親合葬,記得提前讓醫生傳個話,我一定滿足。”
“……楚經海,死了?”蘇葉琴僵硬地問。
“快了。”
“你這個瘋子!”蘇葉琴大叫,“星星不會同意你這麼對我的!”
“當然。還有一種方案。”雲落好整以暇道,“我不會戳穿您當年在我和楚之甯之間使了什麼壞,您就老老實實繼續扮演一位好好母親,我保你後半輩子衣食無憂。前提是别再利用她的善良施壓。”
“笑話,我怎麼可能信你?你是楚經海的兒子,跟他不過是一丘之貉。沒有你,我也能衣食無憂,大不了我把複港城的房子一賣,搬回石海。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星星好!”
雲落沉默地看着蘇葉琴。
良久道:“你知道她自從跟我分手後就在攢錢麼?”
蘇葉琴:“攢什麼錢?”
雲落偏頭冷笑,“她自己像個傻子似的想攢滿三百萬還給楚經海,沒日沒夜加班,休息日去給陳芷烘焙坊送單,自己接兼職,二十出頭的年紀把自己活成陀螺。你如果真為她好,為什麼不現在就把房子賣了,把錢還了?”
“……錢是楚經海給的,我為什麼要還…”
雲落冷笑,打算結束對牛彈琴。
就在此時,病房門被人猛然拉開,一位披頭散發的女人握着水果刀出現,刀尖滴滴答答地往地下流血,走廊外一地血腳印。
“啊!!!”
“殺人了!!!”
“快跑!!!”
尖叫聲撕心裂肺傳來。
女人雙眼混沌,一副瘋癫模樣,直勾勾盯着蘇葉琴。
幾年前曾在宜甯醫院發生的一幕,迅速破開八年光陰沖向蘇葉琴大腦。她忘記呼吸,心髒驟然緊縮。
上一次發生這種場面,她失去了她的丈夫。
持刀女人擡起刀向病床上的蘇葉琴沖了過去!
身影快成一道紅色影子。
噗嗤——
鮮紅的血像被打開開關,潮水般往外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