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原計劃，楚之甯在宜甯祭掃完後還要再住一晚才回榆蘇。但她迫不及待想提前回去見雲落，也有很重要的事要跟蘇葉琴說。

登機前她給雲落發了消息，直到下飛機後他都沒有回複。

有些奇怪，按照以前這個時間，他肯定秒回。

也許雲落在工作室編曲，沒看到消息，楚之甯便換了目的地，打算先去醫院探望蘇葉琴，正好如果今晚能解決，也算了卻一樁大事。

下車後，她走進住院區，發現門口多了許多身高體壯的保安。上至蘇葉琴所在樓層，電梯門一開，楚之甯被眼前這幕驚呆了。

滿地的紅。

清潔工正用拖布清理，拖布插入髒水桶，再啪地甩出來，髒水沖淡血迹，畫成一道一道的樣子，周而複始，直到地磚上的血迹被清理幹淨。

血迹蔓延到走廊盡頭。

因楚彬犧牲原因的緣故，楚之甯對醫院地面出現這麼多血迹很敏感，她走到一位年輕人身邊，“請問發生什麼事了？”

“别提了，真把我吓死。”

“誰能想到六層住了個精神病啊，我聽别人說這精神病的丈夫家暴，把人打到住院，今天也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帶小三來探望，結果原配被刺激到，當場犯了病，說要殺豬。拿起水果刀就把小三給捅了。”

“那男的吓得邊哭邊尿邊跑，你看這一道血迹，都是他踩出來的。”

楚之甯心驚膽戰，“人沒事吧？”

“還不知道呢，小三被拉走搶救了，原配丈夫被警察先領走了。”年輕人歎息道，“就是住624的女的可倒黴了，精神病追她老公，直接沖她病房去了。”

624不就是蘇葉琴在住的病房！

楚之甯大驚失色，拿起手機就給蘇葉琴打電話。

“不過她沒事。”年輕人繼續說，“有個長得賊帥的男人幫她擋住了緻命一刀——”

話沒說完，楚之甯已經跑遠。

楚之甯的心髒都被揪了起來，她一邊撥打雲落電話一邊往624跑，一路上的血腳印幾乎是踩在她心裡。關于楚彬犧牲時的場景，她雖未親眼見過，可法院文書上的文字讓她在無數無眠深夜再腦海中一遍遍刀刻出畫面。

病房内蘇葉琴被兩個警察圍着，房間裡的血迹已經基本清理幹淨，隻是床頭櫃擺着的百合還沒來得及拿走，鮮紅的血揚了非常刺眼的一道在花瓣和牆上。

蘇葉琴臉色白得吓人，像是下一秒要暈過去了，看到楚之甯她的表情愣愣的，還沒從那場生死失常的刺激中醒來。

“是雲落嗎？！”楚之甯失聲質問。

蘇葉琴微不可查的點頭。

轟隆——

有什麼坍塌了。

幾乎是一瞬間，眼淚奪眶而出，楚之甯轉身去找醫護人員。剛經曆過紛亂，整層除了清掃人再看不到一位護士、醫生。她不停地擦着眼淚，越擦越多，她凝噎，聲音破碎。

“來個人啊……來個人啊……一個就好……”

急救室手術等由亮轉滅。

手術室大門緩緩被推開。

楚之甯停下，屏息凝着從門裡出現的人影。

幾位醫護人員推着一輛轉運床從身後耀眼的白光中走出。先是腳，然後是四肢、帶着手術帽的頭，最後是身體，逐一緩慢地、拉成一幀一幀長鏡頭似的從光中出現。

楚之甯看向轉運床——刹那跌到牆上。

她不可置信地捂住嘴，眼淚洶湧。

白布從頭到腳遮蓋，鮮血源源不斷侵染。

她的心髒在這一瞬間，像被無數利刃刺穿、拔出、再刺穿，直到爛成一灘再也無法跳動的爛肉。

護士注意到她。

“家屬？”

楚之甯默念，不會的，不可能。雲落大學時很能打，一個持刀的女人而已，這裡躺着的不會是他，她努力開了數次口，勉強發出碎爛音節，“這個人，叫什麼？”

“李萌。”

心髒猛然跳動，找回節奏。

渾身力氣退洪般流走，她靠着牆壁，搖搖頭，“我找雲落，他應該也受傷了。”

“那你去急診室啊，來這幹什麼。”護士語氣不善，一行人推着搶救失敗的小三離開。

眼淚一直在流，不受控制。

楚之甯擦了好幾次，在原地等雙腿抖得沒那麼厲害後，顫巍巍地扶牆找急診室。

急診室的門開着，楚之甯在看到雲落的一瞬間，懸心落地。

男人閉目坐在牆邊的椅子裡，長腿敞開，手掌被紗布包着。楚之甯輕腳步地靠近，将他從上到下打量。

沒看到其他傷口，她一身冷汗終于退去，輕輕坐在他身邊，心中湧起失而複得的慶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