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戚光盈第二日醒來,追雲熹還在他懷中睡得正熟。
經過一夜,追雲熹的黑絲綢寝衣早就敞開,松松垮垮,其中尚有幾縷破爛的撕痕,遮遮掩掩,反襯得裡面膚色分明,長發也如情絲般繞在兩人身上。剪不斷理還亂,像一張黑色蛛網把戚光盈牢牢纏住。
這讓戚光盈害怕起身會壓痛他,想把這些長發從身上拂去。但手懸在半路又停,眼神又落在追雲熹臉上。
在追雲熹臉頰的鉑金鱗片之下,那抹殷紅咬痕仍在,但不是昨日他在戚光盈臉上咬的那個惡作劇。
鲛人齒痕是兩枚尖尖的犬牙痕,蓋住舊齒印的這枚新咬痕卻整齊如月,一眼便知是人族所為。
戚光盈心想以追雲熹的能力,這傷在他身上不會逗留超過一彈指的功夫,一夜過去還不複原,那就是他故意而為了。
正好追雲熹睫毛也動了動。
戚光盈低頭喊他雲,他繼續裝睡;喊他小雲太子,也是神色不動;戚光盈轉念一想,喊他是小雲呆子,追雲熹終于有了反應,雪白臉上冷眉一挑,雖未睜開眼,但冷冷哼了一聲,表示這下他不僅聽到了,而且很不贊同。
但在這個稱呼後面,居然還跟着一記溫柔又熱情的吻,吻得這假裝出來的冷漠很快化成一灘雪水。
追雲熹這下醒了,果然在戚光盈面前他裝不了太久,摸着被吻過的嘴唇又氣又笑道:“誰是呆子。”
戚光盈伸手将他從床上牽起來,笑道:“次次裝睡,但次次都裝不像的那個人是呆子。”
追雲熹不承認道:“明明我裝的很像,是你非要揭穿我。”而後揚頭一笑,道:“不過鲛人四五天才入眠一次,人類可是每天都要休息。被我抓到你裝睡的時候,我也給你取個小綽号禮尚往來一下。”
戚光盈一本正經道:“可以喊小滿夫君。”
追雲熹怔了半晌,笑着嘴硬道:“那你肯定會故意露餡,好讓我抓住,我可不會上當。”
二人你來我往,說着說着,追雲熹就當着戚光盈面把寝衣脫下來更換。
如今戚光盈面對這幅場景,再不像萬福永壽宮那時動不動就臉紅耳赤,他變得坦然自若,甚至想替追雲熹去屏風後拿件新衣裳。
戚光盈剛走過去,就發現了一套早就為他準備好的人族服飾,正被放在最顯眼的位置。
這身衣裳不僅尺寸相符,就連顔色也是他素日愛穿的黑白,戚光盈不由得欣慰一笑,先把自己的裡衣穿了,又認認真真給追雲熹選了一身白色的鲛绡閑服,回到追雲熹身邊幫他更衣。
在浮蝶的書法作品注視下,他默默垂下眼,又是給追雲熹整袖口,又是給他系腰帶,百般妥帖,萬分仔細。
身為皇子,這種伺候之事,戚光盈生平很少做過,但在這個房間裡就信手拈來。看來記憶雖忘得幹淨,許多習慣卻難以改掉。
追雲熹安安靜靜站在原地,任他擺弄。
等把追雲熹身上亂七八糟的顔色遮好後,戚光盈又道:“臉上的痕迹也不複原,小心被雷鳴海的将軍們看到。”
追雲熹道:“留下證據,省得你抵賴。”說罷又想道:“無礙,反正以前也被看到過。”
戚光盈頓時明白他在說三年前的那段日子,意味深長望着他,道:“這不一樣。”
“小蝶和小滿是一樣的。”追雲熹笃定道,一邊又心想:小蝶喊他小雲太子,小滿喊他小雲呆子,一字之差,按理說天上地下,怎麼竟覺得後者更親近。或許是天底下的太子不止一人,小滿免不了以後也得稱呼别人為“太子”,但能被小滿大着膽子喊呆子的,放眼望去,天上地下确實就他一個了。
不過在戚光盈的勸說下,他還是乖乖聽話,把咬痕用真氣修複回原樣。
但見追雲熹真把咬痕修複,戚光盈嘴角凝着的那抹笑容微淡,他一下子想到什麼,眉心微微蹙起。
追雲熹看出他的異樣,忙問道:“怎麼了,小滿?”
戚光盈道:“想起一件不太痛快的事。因為之前牽扯太多,我有所顧慮才沒跟你提起。但你當初差點被血珠反噬死在兕方城,其實和這件事有關。”